散文《烙在记忆深处的痛》

2020-09-06散文

散文《烙在记忆深处的痛》

  时光的河流,可以冲走心中无数的记忆。不管是曾经的悲伤,还是曾经的欢乐。不管是成功的喜悦,还是失败的烦恼。然而,有一样东西,却让你刻骨铭心,痛彻心扉,终生难忘。那就是,当你眼睁睁地看着你最挚爱的亲人无奈地、不舍地、抱憾地离去时,而你却是那样地无助,那样地无能为力。

  ——题记

  小外甥先平的离世,让我整整自责,痛心,悔恨了三十年。外甥离世那年才十二岁。外甥有一张圆圆的脸蛋,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那双大眼睛里总是透着一股伶俐和聪慧。他说起话来,快人快语,只要见过他的人,没有不被那个孩子的天真可爱所吸引的,他的亲戚邻居们也没有不喜欢那个懂事的孩子的。

  那一年我在村小学当老师。一天,大姐步行了十多里路,火急火燎地来到我们家。一见到父母亲,大姐眼泪便哗哗地流了下来。正在做饭的母亲忙停下手里的活,急忙走上前去,扯起衣角给大姐擦眼泪。你怎么了?大丫?母亲一问,大姐哭得更凶了,眼泪象下雨一样,越流越凶。

  是婆家人欺负你了?还是?正在一边用高粱桔扎扫把的父亲也站了起来,关切地问。

  没有人欺负我。是平儿,平儿他大姐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平儿他怎么了?父母几乎异口同声地问大姐。

  平儿,平儿他得了白血病。大姐绝望地回答。

  父母亲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大字不识几个。对肚子痛,腿脚痛这些乡下人常犯的病,可能还很熟悉。而对这种病,他们几乎连听都没听说过。

  当时,中央电视台正在热播一部风靡全球的日本电视连续剧《血疑》。剧中女主人公幸子得的就是这种病,幸子的遭遇,引起了广大观众的极大关注。人们为幸子人生的不幸而泪流满面,更为幸子与病磨顽强抗争的精神而折服。但是当时中国农村有电视机的家庭,少之又少。大多数人,尤其是身为农民的父母亲,几乎无缘看一眼电视。因为在学校任教,所以,只要一有空,我就经常守在学校那台十一英寸武汉产黑白莺歌牌电视机前,看新闻报道和电视剧。所以,对这种病,我略知一二。

  我用自已的理解,跟父母亲解释说:这种病就是血液內的白细胞增多。说通俗点,就是血液全部坏死了。

  那可怎么办哪?父母亲听我这么一说,脸色都变得铁青。母亲着急地说:血都坏了,那不就没得救了?

  那该怎么办哪?父亲仰天长叹一声:我的外孙子怎么会得这种病啊?父母亲和大姐一样,都呜呜呜地大哭起来。

  那外甥到医院去了吗?我惊恐万状地问大姐,有钱吗?一定要好多钱吧?

  是要好多啊!大姐一边哭一边说,我就是来弄钱的啊!

  在这个时候,再也没有什么东西比钱更重要,更珍贵的了。它是生命得以延续的唯一保障啊。那个时候农村刚刚实行土地承包责任制,我们家的经济条件,用一穷二白来形容,可以说毫不为过。我在村小教书,每月工资仅三十块钱。每次工资一发,就全部交给父母亲买化肥买农药,用在农田里了。

  这可该怎么办啊?父母亲瞅瞅大姐又望望我,大家都没有了主意。可孩子得了这种病,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为孩子治啊!

  四伢子,快拿绳子来。父亲吩咐我,我们把那头猪拉到食品站去卖了。

  母亲快步跑到外边,去叫隔壁的三叔幺叔来帮忙。我拿了两根套牛耕田的麻绳,和父亲一起走到猪圈。猪圈里有两头猪,那头大的,是年初养的,准备给三哥年底结婚时做喜猪用的。小的那头,则是准备等大猪杀了后,继续采积农家肥的。

  隔壁的三叔幺叔过来了。三叔在后面将大猪的尾巴紧紧地拉着,幺叔和我一边一个,紧紧地扯着大猪的耳朵,父亲则用麻绳在大猪的脖子上套着圈儿。大猪如临大敌似地左右前后乱撞着,乱蹦着,乱拱着,如同上刑场一样,尖声嚎叫着。嚎累了,就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粗气。费了好大的周折,我们终于将大猪捆绑在架子车上。然后,我,父亲,母亲,大姐几个人,象押解犯人一样,把大猪拖到了区里的食品站。

  食品站的工作人员左瞅瞅,右看看,一边说大猪太瘦,价钱不能出高。一会又说猪的肚子里食水太多,要等猪把屎和尿拉干净才能过磅。总之一句话,你们养的猪子不好,要低价收购,看你们怎么说。

  同志哥啊,这可是用来救命的啊!父亲一边奉烟给工作人员抽,一边拱手向他们作揖行礼。

  救什么命啊?一头猪能卖几个钱?救得了谁的命啊?工作人员一边慢条斯理地说着,一边把磅秤推过来。

  经过一路的挣扎,猪子已经没有了力气,蔫蔫着脑袋。

  快些同志哥。父亲焦急万分地催促着。

  着什么急啊,老哥?就算看病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啊!工作人员抽着父亲递过去的烟,慢悠悠地说。

  我真恨不得甩那人两巴掌,太不把人的事当做一回事了。你能快些吗?同志!我望着他,催了一句。你少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母亲白了我一眼。大姐也眼巴巴地望着那人。

  好了。我不跟你小青年计较。工作人员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把猪抬到磅上来。别让它挣脱跑了。

  我和父母大姐齐齐动手,把猪抬到磅秤上。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八十块钱后,大姐头也不回地慌忙跑走了。母亲在后来叫道:大丫儿啊,你快搭车回去,弄孩子上医院,我们想办法弄了钱,就给你送过去!

  我和父母离开了食品站,急匆匆往回跑。跑到半路上时,父亲忽然记起什么似的,对母亲说:你和四伢子快回去,我去找一个人,看能不能借到一些钱。谁啊?母亲有些期待地问,区上你又没有熟人。

  区里的财经主任,你忘了?父亲说,上回到我们家去的那个高个子。

  好好好,不啰嗦了,你快去快回!母亲催促父亲,借得到借不到,都快点回去啊!

  区里的财经主任我认识,叫徐业材。我在H省军区工作的叔父春节回家省亲时,徐业材到我家来过。父亲去区里了,我和母亲几乎一路小跑回到了家。

  没过多久,父亲回家了,一付垂头丧气的样子。借到钱没有啊?我和母亲望着父亲,母亲紧张地问。他不肯,他说那是公款,他不敢随便挪用。父亲有气无力地说:哎,别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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