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本在白墙黑瓦间拨弄着日子的情调,今时今日,只有水荡醒以往的记性,渴望爱情吧,愿这一永恒的主题贯穿我们的生命,她让我们充满水的灵光和动感,正如我们的喧嚣渴望乌镇给我们注射镇静。
给我们镇静的还有一个大人物:茅盾。
他的笔锋直点社会的痛处,纸墨之间舒展尽人世的疾与苦。是乌镇的水喂养出泰斗的灵感,茅公对乌镇最美的留连竟让捉笔之人落落停停,总感到有位监考人正视着你,但乌镇小家碧玉的气质使摄影师不加速快门便会错过机会,爬格子的人不落笔总会手痒神乱。
茅盾一九三六年离开乌镇,一直沉浸在对乌镇饱满的思念中,等他摆脱了人世间的沧桑再回来,就意味着他要让劳累的魂永远回到一个体贴的休憩地。
这一刻,他和乌镇合体了。
我携妻牵子拜谒现代文豪的墓,算是初次。茅盾先生是与鲁迅、郭沫若并称的巨擘,却甚为低调,安静得像乌镇的水。我们也是读先生的作品,饱视他的小说改编的电影成长起来的一代人,步入纪念馆,我不肯放过每一眼先生的旧物,他厚重的一生是中国文学的烁光,我满含怀旧之情,肃然。
感谢茅盾纪念馆,让我们通过耳机聆听先生用乌镇方言谈自己的文化之旅。门槛被千万只脚磨损,承受千万次风尘仆仆的灰土,只为深深地向茅公长眠之姿的塑像鞠躬,仿佛是对中国的文学长鞠一躬。因为茅盾先生在此,乌镇比其他的江南水乡更具水的神韵,当然也是乌镇的水呵护茅公一生乃至永远。
置桌水边,品酒,饮茶,听橹。
恍恍间进人民国人物的点滴生活。饮白米、白水和白面酿出的三白酒的香醇,是水醉了,散发出乌镇的体香,让我一步一斜,擦肩而去的林家铺子的伙计,戴着毡帽的船工,私塾先生,商人,都似乎行色匆匆,一眨眼都走空了,长长的巷子剩下我和妻儿,我们怀念的人和事都在书里,物是人非呀。 你看,那运河之上,一艘接着一艘的机动船犹同穿过我眼睛,到达一个叫隋的朝代,帝王的奢华迎面摇曳而来,我仿佛是个看客,千余年的繁荣和萧杀在这条窄窄的人工古河上演兴衰。至今,它仍有的强大运输能力让我哑然失笑,天下有好事办坏的,也有坏事办好的,运河疏通了一个民族的血脉,把粗犷的北方和娇羞的南方牵在了一起,像是在中国的腰际上系了一根绳,乌镇是这根绳上的一块玉佩。
我用手试一下水,感觉乌镇的体温和深情。屋前房下,江南的水是乌镇老而不腐的魂灵所在,它护身于此,几十年,百年,千年,在任何季节,它都温暖地滋育着乌镇的清韵。
让风景把人生的快乐在每一座桥头安放,若有夜把灯笼们点红,我就在迷离和寂寞中等到和李清照一样的女子,论词或谈恋爱,把婉约说尽。
可所有的人都不允许我这么做,水在流,人岂能顿足?那只“咔咔”作响的木船,从元宝湖的时光航线,花上三二分钟,摇回公元二00七年的暮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