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抒情散文(2)

2018-12-13散文

  总机房胖胖的“吴妹妹”睁着大大的眼睛,跟我们讲她怎么看到机关大院门口的水一点点地上涨,怎样地惊恐,怎样地打电话汇报,怎样地奔跑叫人,怎样地把嗓子喊哑……因为房间漏雨我还到她的总机房睡过一夜,专为防汛抗旱配备的对讲座机里一片嘈杂声,都是全市各处汛情和防汛情况的急报。乡里一座最大的水库告急,防洪道泄洪太慢,乡领导召开紧急会议,准备好了炸药,准备危急时去炸开水库堤坝一个缺口,以小损失来避免大损失——还好,水位没有继续上涨,准备好的炸药也就没派上用场。但第二天县城却告急,县城边的一个乡镇更是不得了,听说他们真的都爬上了屋顶,靠小船送过去的方便面之类的救灾物品充饥,一天到晚都用身旁浑黄的洪水洗漱,炽热的太阳毫无遮拦地晒下来……

  第二年的夏天,我看见平时开车走路都很宽敞平坦的一块平地突然间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峡谷,在山上职工宿舍前,幸好没有人伤亡,据说有个人正要出门在门边发现扒着窗子站住了——以后每次听到山体滑坡这四个字我就会想起那条让我难以置信的“峡谷”,虽然它早已经被重新填成了平地,矿管局也曾多次下文要求拆除宿舍,乡政府和林场都做了不少工作,可还是有山民不愿意搬迁,现在不知怎么样了。

  我还看到每年的雨季,从县城通往我工作的乡镇的公路上,有一段总是会被洪水淹没,车辆无法通行,公路两边金灿灿的稻田也总是会被变成一片汪洋……这条路无法通过时,我们就走另外一条更加弯曲更加坎坷但没被洪水淹没的道路,许多长途客车也走这条路,途经我们乡的一个村,有一年还发生了一件感人的事:因为前面有一段路被水淹没不知深浅,长途客车就在村边的公路上停了下来,村里的干部带着群众免费给车上的旅客送水送食品,车上的人开始却都不敢接,怕会引起更大的麻烦甚至祸害,据说这样的事他们遇见的多了,后来终于被乡民们的真诚感动接下了水和食品,又在村人的引领下顺利通过了那段不知深浅的水洼。

  我喜欢夏天的雨,猛烈有力,充满激情并且干脆爽快,来得快去得快,绝不拖泥带水。年少时常和同学们一道在雷雨到来之前跑到草地上操场上迎着狂风,对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学着高尔基《海燕》里的语句大声喊叫:“暴风雨,你来得更猛烈些吧!”19岁那年我参加了工作,在一个乡镇机关,一幢老式楼房,巨大的石块,很粗的柱子,屋顶盖着瓦,楼下是办公室,楼上就是单身宿舍,很简陋,不过我也不觉得少什么,只是房间漏雨漏得很厉害。我在一个狂风暴雨的夜晚,被屋里的雨声惊醒,赶紧爬起来,第一个反应就是撑起雨伞冒着漏下的雨丝跑到床对面盖住了我唯一的皮箱,再打开灯看,屋里几乎到处都漏雨,还好床上不漏,那时的我真会睡,竟然又爬到床上去睡着了。天晴有瓦工来检修,但常常修好了这边,那边又漏——我度过了许多个这样“惊心动魄”的夜晚,从瓦缝漏下的雨点打在脸盆、桶甚至盆、碗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我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助——家里即使有时漏雨从来不用我操心,住在学校漏雨也有一个宿舍的那么多同学,现在在这离家近百公里的异乡,我没有任何的亲友,旁边有领导和同事住着,可除了钥匙放在房间忘记拿出来实在没办法我从没找过他们,在这漆黑的雨夜里,我更不会想到他们——但我并不感到沮丧,相反我感到一种自豪——在这屋外的狂风暴雨声和这屋内清脆的漏雨声中,19岁的我,感到自己在一点点长大。但是从那以后,每当暴风雨来临时,我就会担心我的房间会不会漏——多年以后当我住在这钢筋水泥的崭新的商品房里时,听到外面的风雨声时仍会下意识地望望屋顶,哦,房子不漏雨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呀。1999年以后,每次听到雨声大了,我还要担心我负责的那个水库是否有危险,还要赶到水库上去看水情,为在那泥泞的田间小道上跑得更快些还特意买了双雨鞋。——对于夏天的雨尤其是暴风雨,我的感情也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

  现在我已经调到了县城——那次大洪水后市里就建了排涝站,现在城区再也没出现过街道成河流的情形了——这几年我们这也没再出现过很大的暴雨和洪水了,我也已离开了乡镇,也不用担心水库的安危了。现在我住的是钢筋水泥还经过装修了的房子,又不在顶层——漏雨就更不用考虑了。虽然我依然对暴风雨感到恐惧,尤其是那“轰隆隆”的雷电,但洪水已不再让我恐惧,或者说它已不再在我的恐惧范围内,因为洪水已经远离了现在的我。眼前的画面是洪水和暴风雨带来的,但它离我是那样遥远,它对我的生活没有丝毫的影响,按照美学原理,我不但不应该感到恐惧和痛苦,甚至还应该因为距离的产生而产生一种惊叹和赞赏的审美快感?人与人之间的隔膜,人心灵中的冷漠也许就是这样产生的?

  画面继续在眼前移动,声音继续响在耳边:“福建和湖南森林覆盖率分别居全国第一和第三,为什么在大暴雨和特大暴雨来临时均出现重度洪灾或者说洪灾面前简直不堪一击呢?据专家考察研究得出一个惊人的新观点:高森林覆盖率并不能防止水土流失。因为原始林、天然林、阔叶林、成熟林等涵养水份能力强的林种树种越来越少……”我看见童年的我和伙伴们在故乡那片遮天蔽日的林子里偷偷地扫落叶,不时提防着守山的大伯走进来,我也看见长大后的我走进那片到处是明亮阳光的林子里竟然找不到几棵树了;我看见20岁的我走进那座大山的最后一片“原始林”——是同去的同事和林场老场长告诉我的——山很陡几近垂直,我几次都差点从山上滑下来,山上的树很粗,后来我再没见过那么粗的树,山脚下有一泓清亮的泉水,我还看见我在那座大山中为采伐和造林忙碌着,看到成片的松杉针叶林,成片的刚刚全垦准备造林的山坡和刚刚栽下的树苗和低幼林,感叹着山林的颜色越来越单调……这些画面其实也已变得遥远,我已经离开了那片山林,虽然只有几十公里的空间距离,可我和这些画面隔着十多年的时间距离,而且我发现这些年来我遗忘的速度特别快。但现在它们却和眼前电视机里时间距离很近,空间距离遥远的画面叠印在了一起,变得触手可及,仿佛就在我的身边。  就在我写下这些文字时,又一种更强大的叫做“桑美”的台风来了,中心风力达到17级,超出了我的想象范围,据说是40年来最强的一次,虽然早就做了种种部署,采取了种种措施,但它依然造成了“闽浙死亡104人,失踪190人,388、1万人受灾,灾情还在进一步核实统计中”。而我所在的县城连雨都没洒几点,甚至风也没有什么——要知道,从我住到现在这个地方以后,因为周围都是低矮的旧平房,风力稍强我就可以听到它的吼叫声,就像在旷野中一样——而现在奔跑速度超出我想象的超强台风“桑美”来了,我却连风的声音都没听到……第二天,太阳依然高高地悬挂在天空,阳光仍然那样明晃晃地耀人眼睛,炽人皮肤,来来往往的人群依然那样平静、慵懒、而又匆忙,略显烦躁——我就在这样的阳光下这样的人群中,踩着与他们同样的步伐,来到办公室,拿起桌上的报纸,“‘桑美’造成江西东部严重洪灾,大片农田被淹……临区遭受几十年未遇之强降水,8月11日9时至13时当地雨量达到惊人的200毫米,所有陆地几乎都被洪水淹没,周边的200万亩中晚稻被淹,金溪几乎所有水库的渠道被洪水冲毁,当地一著名高空渡槽被截断,近万亩农田灌溉受严重影响,成片稻田被洪水淹没,一些村庄被洪水浸泡……”就在我们江西也受到如此严重的影响?无怪我那位在金溪一个乡镇当父母官的同学这几天QQ头像闪都没闪一下,肯定是忙救灾的事去了。接着又一则报道映入眼帘:浙江苍南桥墩镇12岁的丁刘全,在10日“桑美”台风袭击中,一下子失去了4位亲人,至今未走出这带给他的心理阴影,他说:“我一闭上眼睛就是妈妈和姐姐妹妹,还有那些晃动的手。”那些手仿佛也在我的眼前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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