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哈代女人诗歌论文(2)

2018-12-11诗歌

  第四位女人,也是最重要的一位女人是艾玛,哈代的发妻。1870年3月,哈代前往康沃尔郡的圣·朱丽叶教区去做教堂修缮的前期调查工作。接待他的是教区长的妻妹艾玛。哈代和艾玛虽不能说是一见钟情,但彼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哈代逗留的近一周时间里,两个人的爱慕升温,艾玛白天陪伴哈代去附近的采石场,晚上和姐姐一起为其唱歌。在随后漫长的恋爱期,两人聚少离多,仅仅见面八次,更多的是依靠飞鸿传书。书信来往不仅是传情,艾玛还负责为哈代誊写书稿,并在哈代出版遇到挫折时给了他极大的鼓励。这期间,两人的感情与日俱增。1874年9月,在经历近四年的漫长恋爱后,两位有情人终成眷属。但两人婚后的幸福生活只保持了三四年,哈代在1878年3月18日的日志中写到:“斯特敏斯特牛顿的田园生活结束了……我们最幸福的时光”。(《托马斯·哈代传》:118)在之后的三十多年中,两人的婚姻生活便一直处于不瘟不火的状态,尤其是艾玛晚年的十几年中,两人过着分居生活,交流甚少,形同陌路。究其个中原因,哈代传记作家米尔盖特的话也许有一定道理:“如果和一位文学天才结婚是艾玛的特殊待遇的话,那也是她的不幸。…… 这其中不可避免的会有一种有事业的艺术家固有的无情与冷酷,而且随着岁月的流逝,他变得越来越不能或不愿以艾玛所需要的耐心待之,做她倾诉的对象。”(《托马斯·哈代:传记》:397-8)

  直至1912年11月,艾玛的突然辞世才使哈代追悔莫及,极大的愧疚感使他对艾玛的爱情重燃,巨大的悲痛化作创作的源泉,于是便成就了一首又一首的悼亡诗。一般读者所熟知的是在艾玛去世后一年间哈代创作的那二十一首《1912-1913年组诗》,但实际上数量多达百余首。他的悼念亡妻的挽诗无论是在量上还是在质上,在整个英语挽诗史上是无人能企及的。难怪韦伯把哈代的艾玛组诗称为继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和勃朗宁夫人的《葡萄牙十四行诗》后最好的爱情组诗(《哈代的爱情诗》导言)。哈代的挽诗情深意切,感人至深,读来不免令人潸然泪下,遂觉于我心有戚戚焉。比如常常见诸各种文选的《伤逝》和《呼唤》。在《伤逝》一诗中,失落感、忧伤等情感被表达得淋漓尽致。第一节,哈代点明了艾玛去世的突然性,没有任何征兆和预感,然后表达了阴阳两隔的悲痛:“即使我插上那燕子的翅膀 / 也难以再看上你一眼”。第二节哈代痛陈艾玛的去世“改变了一切”。第三节哈代来到昔日熟悉的小巷,但空荡荡的小巷里再也觅不到艾玛的芳踪,一种强烈的失落感涌上心头,那种空虚使哈代极度神伤。第四节中两人相恋时的美好时光同第五节两人的疏远隔阂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也表露了哈代对失去幸福的一种极大的愧疚。最后一节,哈代不得不接受斯人已逝的残酷现实,但是丧偶的打击对他来说是巨大的,伤痛是难以愈合的。《呼唤》一诗更是令人动情。寂寞寥寥的哈代似乎听到了亡妻在呼唤他,如泣如诉。但实际上那只是他的幻觉,是他过分思念亡妻的结果,那呼唤声只不过是阵阵风声。残酷的现实、极度的失落又加剧了哈代的伤悲。于是我们在诗歌的结尾看到一个白发苍苍、步履蹒跚的老人举步维艰地走在风中,片片树叶随风飘落在他身旁,而其耳边仍回荡着一个亡灵的呼唤声。这是一幅何等凄惨的画面,一个老年丧偶者孤苦伶仃的形象跃然纸上,不禁令读者心生怜悯。作为哈代的发妻,艾玛不见得是哈代的最爱,但她无疑是去世后博得哈代最多爱的人,可惜的是这爱是源于赎罪的爱。若是将这种对逝者的爱转移一些到其生前,相信逝者不会走得那么悲,生者亦不会悼得那么累。叹只叹“昔日鸳鸯成陌路,逝去方知相思苦”。

  第五位女人是作家亨尼卡夫人。1893年两人初次在都柏林相遇。哈代对其印象是:“一个迷人的、富于直觉的女人”。(《托马斯·哈代传》:254)之后两个人的联系就一直没有中断,直到1923年亨尼卡夫人去世。两人之间的书信数量颇为可观;仅仅是两人见面后短短半年时间里,哈代就给她写了二十多封信,可见他在这份感情上的投入程度。但身为有夫之妇的亨尼卡夫人的矜持与慎重使哈代的热情遭受挫折。无奈的哈代只能把这份感情转化为友情,并一直保持到老。也许正如哈代在写给亨尼卡夫人的信中所言:“我衷心希望能把你列入我一生中最珍惜的朋友之一”。(《哈代书信集》第二卷:14)这也许是哈代的宿命。哈代在事业方面给了亨尼卡夫人很大的帮助:他与她合作创作,告诉她对付出版商的策略,并为她指定文学代理人。哈代也写了数首关于亨尼卡夫人的诗,但几乎都是在他失恋期间写的。《分离》是哈代和亨尼卡夫人初次见面后写的一首诗,说明两人之间相爱的难度之大。距离只是表面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两人都已有家室,更重要的是妻子艾玛的醋意大发甚至对亨尼卡夫人充满敌意。在《城里的暴风雨》一诗中,哈代回忆了两人一次驾车出行的经历。两人驾车出行,恰逢暴风雨,遂停下马车,在车篷下避雨。哈代说令人惋惜的是雨停了。读者不免困惑,雨停乃好事,怎么哈代尚觉可惜呢。看到诗歌的结尾才恍然大悟:“如果雨再多下一分钟 / 我可能就会亲吻她”。《一次爽约》(追忆1893)讲的是亨尼卡夫人没有赴哈代之约,令其怅然若失,伤心不已。哈代得出的结论是:“你不爱我”。他禁不住抱怨道:即使你不爱我,难道就不能腾出点时间来安抚一个饱经沧桑的人的心吗?《在一家客栈》讲的是哈代意识到他和亨尼卡夫人之间相爱的不可能,他认为致使他们不能相爱的原因是“人类的法则”。《这个月的日历》表达的仍然是一种伤心的心情。哈代撕掉了与亨尼卡夫人相遇的那个月的日历,想把那一天忘却,因为他向她示爱的信得到的只是保持友情的回复。《最后一句情话》仍然表达的是哈代不能得到亨尼卡夫人的爱的失意:“这是最后一句情话;最后一句,真是最后一句!”,“我们注定不能相爱!”可见不能博得她的爱给他带来的伤痛之深,也可见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两人之间的感情是典型的柏拉图式恋爱。真可谓“人生难遇一知己,恨不相逢未娶时”。

  第六位女人是艾格尼丝·格罗夫。两人于1895年相遇,当时哈代夫妇是去拜访艾格尼丝的父亲皮特·里佛斯将军。在晚间的舞会上,哈代一时兴起跳起了民间舞蹈,而美丽的艾格尼丝则成了他的舞伴。次年七月的一天晚上,哈代夫妇去伦敦帝国学院听露天音乐会,又邂逅了艾格尼丝,两人竟随着华尔兹舞曲翩翩起舞,而周围散步的人还以为他们喝醉了。据哈代个人回忆艾格尼丝是和他跳生命中最后一支舞的女士,因为自那以后他就再没跳过舞。尽管这一说法后来被人质疑,但至少说明这一次共舞在哈代的心目中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后来两人有了进一步的交往,但哈代更多的是在文学创作方面给予她指导,也许哈代对她也有些许朦朦胧胧的爱慕,但两人没有更深的发展。哈代在其去世后写了《关于艾格尼丝》一诗以示追忆和凭吊。诗中写道:“我再也不敢奢望曾经奢望过——/无数次的事情!/ 同那位美人再次翩翩起舞”,惋惜失落之情溢于言表。正所谓“昔日舞伴化白骨,唯我独受追思苦”。  第七位女人是弗罗伦斯·达格戴尔,即哈代的第二位妻子。1904年,经亨尼卡夫人的引荐,儿童文学作家弗罗伦斯闯入了哈代晚年的感情生活,两人年龄相差三十九岁。时值哈代创作诗剧《列王》,弗罗伦斯毛遂自荐为哈代到大英博物馆查资料。作为回报,哈代在创作和出版方面给予她帮助。1909年,也就是在哈代的第一位妻子艾玛去世前三年,弗罗伦斯以哈代私人秘书的名义名正言顺地入住哈宅。在艾玛人生最后的岁月里,在她最需要哈代的时候,哈代的感情却倾注到了弗罗伦斯身上。他带她游访名胜,拜访朋友,出席场合。为哈代庆祝七十一岁生日的不是妻子艾玛,而是情人弗罗伦斯。其时两人已经在精神上订婚,哈代已经称弗罗伦斯为“我最亲爱的弗”。后弗罗伦斯因故离开哈宅,1912年11月艾玛去世时,她应哈代之邀来帮助料理后事。1914年2月,在艾玛去世一年零三个月的时间,哈代和弗罗伦斯正式步入婚姻的殿堂。哈代写给弗罗伦斯的诗既有婚前的情诗又有婚后的颂诗。《来访之后》是弗罗伦斯第一次拜访哈代后哈代的感受,诗中对她赞美有加。诗歌一方面赞美弗罗伦斯端庄优雅的外在美,她步履轻盈、款款而行、仪态雅致、不骄不卑,尤其是那一双炯炯有神会说话的大眼睛给哈代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诗歌另一方面褒奖她的内在修养,说她思想有深度,与哈代在对人生看法方面有很多相似之处。一位外在美和内在美相结合的女人势必会得到哈代的青睐。《见面还是不见》是艾玛死后哈代在与弗罗伦斯的感情一事上的犹豫心态。诗中哈代把弗罗伦斯称为“我的梦中情人”。到底该不该去见自己心仪的女人,哈代进退维谷。一方面他非常想去,不愿一桩大好姻缘就此搁浅。但另一方面考虑到两人之间巨大的年龄差距,以及他对亡妻艾玛的那份重新燃起的感情,他又犹豫不决。《我有时想》是二人婚后哈代写给弗罗伦斯的。诗歌前两节哈代先是说自己的某些正义行为别人不在乎,得不到世人理解。最后一节点明其实真正在乎理解他的人就是弗罗伦斯。在哈代眼中,她是一个有思想的女人,是自己的精神支柱,给予自己无尽的支持:“即使我绝望 / 她在乎一切,注意一切”。《款款而行的一对》描写了哈代再婚后的幸福,诗中说他和弗罗伦斯“比最聪明、最漂亮、最不寻常的夫妇还要幸福”。

  而实际上哈代夸大美化了他和弗罗伦斯之间的关系。弗罗伦斯在与朋友霍尔夫人的通信中透露,哈代对她的爱是一种保护性的情感,就像父亲对孩子的那种,而非浪漫恋人之间的那种。(《艾玛·哈代和弗罗伦斯·哈代的信件》:105)尤其是哈代那近乎病态的对亡妻的感情某种程度上超越了他对弗罗伦斯的感情投入。弗罗伦斯向她的朋友丽贝卡·欧文抱怨哈代让家中的一切都力图保持艾玛去世前的原样,她不能更改花坛的样式,不能砍伐或移动最小株的灌木,亦不能改变任何一件家具的位置(参见弗罗伦斯给丽贝卡·欧文的信,1916年5月5日,存于科尔比大学图书馆)。可想而知这样的生活会有多么拘束。更有甚者,哈代还曾建议她今后一直都穿黑衣以悼念艾玛。即使再大度的女人也不可能不萌生醋意。当然他们之间一定有幸福的地方,但远非像哈代诗歌中所说的比任何人都幸福,也许是他与第一位妻子之间不和谐的关系使他尽力想粉饰自己的第二次婚姻吧。两人的婚姻总的来说可谓“寂寞晚年遇佳人,哀伤犹在结伉俪,有苦有乐伴余生,忘年之情亦甜蜜”。

  当然其实还有一些其他的女人也进入了哈代的感情生活,有的也很重要,但由于她们没能进入哈代的诗作,篇幅有限,这里便不再加以探讨。每一位伟大的人物背后都有一位伟大的女人,可是在哈代的背后却有数位女人,正是这些女人丰富了哈代的感情生活,并为他的诗歌创作提供了丰富的动力和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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