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翠翠成长的神话——沈从文《边城》之再解读(5)

2018-07-20边城

  沈从文的《边城》和歌德、凯勒等的“成长小说”或日“教育小说”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在《威廉迈斯特》和《绿衣亨利》里,主人公在社会大熔炉里经过痛苦的锤炼,接受教育,长大成人,成为社会人,作者是怀着欣喜和欣赏的态度;而在沈从文笔下,翠翠的成长是一件无可奈何的事,对于她遭受痛苦和接受教育而成熟起来,走向“社会化”,作者是万分怜惜的。沈从文写作《边城》,本意是要表现“一种‘人生的形式’,一种‘优美、健康、自然’而又不悖乎人性的人生形式”②。在他心目中,“不悖乎人性的人生形式”乃是十五岁之前(未长大)的翠翠所表现出来的,“触目为青山绿水,一对眸子清明如水晶, 自然既长养她且教育她。为人天真活泼,处处俨然如一只小兽物。”这只有在现代文明所尚未侵袭、人性败坏之风尚未吹遍的世外桃源之一角——边城才能孕育和培养得出来的。然而,随着“现代”这头怪兽的入侵,沈从文痛心疾首地发现“边城”这一他梦中的理想乐土也开始堕落,滑向“惟实惟利”的深渊,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他在《长河题记》写道:“一九三四年冬天,我因事从北平回湘西,由沅水坐船上行,转到家乡凤凰县。去乡已经十八年,一入辰河流域,什么都不同了。表面上看来,事事物物自然都有了极大进步,试仔细注意注意,便见出在变化中堕落趋势。最明显的事,即农村社会所保有那点正直素朴人情美,几几乎快要消失无余,代替而来的却是近二十年实际社会培养成功的一种惟实惟利庸俗人生观。……‘现代’二字已到了湘西……因此我写了个小说,取名《边城》……”③显然,《边城》的写作是沈从文试图通过翠翠的“成长”和被迫“社会化”的过程对这一堕落的现象进行批判,所以,翠翠的这种“成长”与“成熟”并不是作者所想看到的,读者也能从小说行文中品尝到作者那隐伏着的悲痛与沉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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