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小说《遥寄印度哲人泰戈尔》(2)

2018-07-20冰心

  ——引子

  <一>

  一朵向日葵样的诗,然后终究汇成一片花海。他淡然安居,与梦境为邻。持笔,洗尽铅华,素衣出尘。他的诗篇是恬静与澄净的语言,若水,弱风,可收可放。天上的神是他眼中的童孩,他将诗与宗教结合为一体,云蒸霞蔚。

  用颜色来比喻,我以为泰戈尔是那稍显浓郁的孔雀蓝。沉默高远,冗长孤寂。微微泛着蓝墨水的诗人香味。也像是泰戈尔飞过的那片天空,纯寂,没有留下他飞过的影踪。

  第一次读他的诗,只觉得颠覆了诗在我心中的概念。泰戈尔同样描风画景,略略怅惘,却不绵长。中国的诗作总是绿了芭蕉红了樱桃般自艾自怨,强为说愁。

  泰戈尔是春寒料峭时开的花,冷香浮动,讲梵,讲尘土,讲母亲,讲爱恋。一视同仁,梵渺小,尘土或许比他更伟大。能白更兼黄,无人亦自芳。

  日耀的园中,那个时代将泰戈尔栽成一株恣意生长的葵。应该说,也只有那个时代才能成就泰戈尔,或者,也只有泰戈尔,才辉煌了那个时代。

  <二>

  泰戈尔在花影憧憧中轻歌,蛊惑了谁。谁又能知道,他吟哦的诗句下,是心若磐石的微笑,还是朱砂结了泪。都不知道。只知道,这是他的光风霁月。

  再一篇,或许又是他献上的敬意——那些献给法西斯的,“敬意”。刚强和嘲讽。义愤填膺。知道了,他不凄凄惨惨切切,不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伤怀,他悲惋,这却成了他的金刚怒目。

  或许没有谁再能像他一样,同情与祈祷的时候刚硬,批判与战斗的时候柔软。——却都充满力量,两种完全不同的力量。

  <三>

  普希金的诗带些童话格调,主基调却也雄健壮阔;拜伦触动到的是灵魂深处,只消一下便会撼动心魄;雪莱浪漫高贵,弥漫着纯净风雅。这些都不能用来形容泰戈尔。他虽然童心未泯,却是将神与孩子相互艳慕,折射的是更高格调的天人合一;他也小心的窥探触碰着你的心脏,却又自得的戏耍于自己的世界,他或许读得懂你,而你未必听得懂他的话语;浪漫的画景抒情也不乏其中,只多一份璨雅傲矜,就完全不同。泰戈尔所以留下来的东西,只有他能留下。  如果真的只能找一个词,我宁愿形容他还是一个孩子。精灵古怪的孩子。纯真,明是非,自然,真挚。其他的都是点缀,是因为这些,泰戈尔才得以成为泰戈尔。

  我没有过多的点评他的诗。不想否认,那些深奥或许真的不是我们所能理解的。正如我一直在重复的——只有泰戈尔自己才能解读泰戈尔。我们所能做的,不过是木棉之间,捧一晶莹透亮的青色茶杯,微尝抹茶,默然阅读。其余的,不过是望霞听雨——说不定是海市蜃楼,说不定是浮生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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