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没有说她的儿子怎样,她就这样慌忙地往外择自己,像从一把韭菜里剔出一根苕帚苗。这使我不快,又不敢在面上显露。
“周东怎么还不回来?”我心焦了。带鱼已煎得黄如苞米面饼,我无心吃饭,但对也也是个折磨。周东上的普通中学,绝不至于加课至此时的。
“到拳击学校去了。就快回来了。”瘦女人大约也看出了我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转而衷心地希望儿子快归,语调反而比初见时热情。
我的心又倏地一紧,缩成一团 不再松开。拳击学校!
我总觉得孩子们打人的方式,最早应是从他们的父母那儿学来。父母再恼子女,因为他们的幼小,打的时候只用掌,而没有用拳对准婴儿的屈股的。待到孩子学会了用拳,必是有意无意钻研了打人的艺术。
“为什么要上拳击学校呢?这么晚都吃不上饭,孩子该饿坏了。”我并非完全是为了搜集情报,将心比心,谁的孩子也是孩子。
“听说拳校最优秀的学员可以到日本进行训练。孩子想出国,咱一个穷工人,又没有别的出路,全靠他自己奔了!这带鱼还是春节发的,若不是公家给,谁舍得买这样宽的带鱼吃!每天煎一段,专为小东补身体。”瘦女人将带鱼翻了一个身,把空气搅得浓腥香热,鱼段黄得已无可再煎。
好无聊。好尴尬。可我不能走。
对面桌上有一个花布包皮。正确地讲,是用许多碎布拼成的一个录像机套子。布套热闹而火爆,有二踢脚般的喜庆气氛。只是因了它的鲜艳恍然使我觉得那包皮裹中是一个婴儿。
周东的妈妈突然将手指横在腮帮一侧,好像一柄牙刷:“那打人的孩子的伤痕,是不是这样的?”
也也立刻跳起来说:“就是就是。”那模样活像他出的谜语被人猜中了迷底,竟很有几分遇到知音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