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手指很长,带着陰影横在脸上,很凶恶。
那女人刚想说什么,忽又泄了气。她想说什么的时候,我没在意。她一泄气,倒引起了我的警觉。
何事不可以对人言?
“您见过这孩子?”我问,话出口又觉得冒昧了些。
“不认识。没见过。我哪里知道。”她连连否认,手在围裙上蹭了正面蹭反面,好像手掌是一柄刀。
这否认似乎太多了一点,大人对大人,原不必如此。
静默。较之刚才,更令人难耐。
但我一定要等下去。
终于门响了,我们的身高都不由自主地向上拔出一截,仿佛那门是一道符。
周东走进来,脸红得不可能再红。放了学就去打拳,至今还没吃饭,真够辛苦。
“鱼!好香!妈妈,我——”突然,他像被人强行塞人一个(又鸟)蛋黄,半张着嘴,噎在那里。
他看到了我们,看到了也也那张肿胀若笆斗一样的脸。
我竭力控制住自己,力求冷静、客观和公正。我需要观察。不带任何偏见不先入为主不掺杂感情色彩。
我不动声色地开动起直觉的雷达,捕捉哪怕是蚊蝇般的异常。
那孩子惊愕。
惊愕很正常。看到自己朝夕相处的小伙伴被人打成这样,自然应该惊愕。但这清俊的少年突然不再惊愕,脸上出现了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坚毅与顽强。他很清晰很强硬地说:“不是我。”
他的全部伪装在这一瞬间,蓑衣似的从肩上滑落。他毕竟还嫩。他没有表示噫唏的同情,没有询问打人的经过,首先想到的是自我开脱,这是最初级阶段的欲盖弥彰。
他的母亲轻松地吁出一口长气,痛快得从脚后跟直贯到颅顶:“不是你就好。吃饭吧!吃鱼。”她瞟我们,眼珠像两艘游大的驱逐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