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而言,这就是上文所说的“以儒家的兼济对待现实,以道家的超脱宽慰灵魂,以释家的智慧调整心态。”惟其如此,苏轼在身处逆境中也通常能保持豁达、超脱、乐观和随缘自适的精神状态,并能从人生无常的怅惘中解脱出来,理性地对待生活。既然如此,他的乐也好,悲也罢,都不会走极端,而只会乐中有悲、悲中有乐;在程度上往往温柔敦厚、中庸平和:以一种和谐的方式表现了古代知识分子在儒家、道家、释家思想文化熏染下形成的人生的智慧。物无尽,人们能理解;“我”亦无尽,就不易分晓。作者之意,乃是指不朽而言,即所谓“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所以其生活态度归根结蒂还是积极的。《前赤壁赋》的思想魅力主要表现于此。
苏轼与苏洵、苏辙,在思想史上创立了蜀学,影响深远。苏轼思想中对于上述人生哲学,应该说有清晰的把握。但是人生在世并非全然受理性认识控制,因此他在一生之中情感上的喜怒哀乐起伏变化,是不可避免的,在一篇文章之中,感情的起伏变化也是合乎情理的。只是这些情感变化,在苏轼这里表现得比较中庸平和,所以人称韩愈、苏轼散文是“韩潮苏海”(一说韩海苏潮,似乎不太妥帖)。
本文之所以成为千古名篇,自然不仅仅因为他阐述了苏轼的人生哲学,更重要的是,他以文学的形式完美地表现了上述人生哲理,做到了哲理、诗情、画意的和谐统一。如果说苏轼的人生哲学,表现出儒、道、释三家思想的和谐统一,其间表现的“诗情”则是积极进取、忧患意识与消极退隐、旷达乐观等各种感情的和谐统一,哲理和诗情二者也是和谐统一的。至于“画意”,我想不应该执着于赋中片言只句的景物描写――当然那很少的几句描写确实是以少胜多,以虚引实――我想说,赋中景物描写(写景)和人物活动(写事),都给人平和冲淡、自然自由自得之感,月色、天光、水汽、清风;泛舟水上而随兴所之,扣弦而歌而以洞箫合之,主客欢愉饮酒尽兴而相与枕籍乎舟中……这样的画面,稍加改变,便不足以与赋中表现的哲理诗情和谐统一。作者写作此赋,构思上绝对花费了功夫,居然达到如此浑然天成的地步。在对大自然的审美欣赏中,在对艺术美即本赋的创作中,作者实现了人生的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