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子建:自有巍峨(4)

2018-07-16迟子建

  故土未必单单是指乡村,

  城市也可以寄托怀乡之情

  问:城市和乡村在你笔下是并行不悖的,之前有批评家认为,随着现代化进程的加快,今后都市文学会越来越繁盛,相较之下乡村文学会逐渐衰落,你同意这个说法吗?

  迟子建:严格来说,文学不该有这样的分野。今天中国的城市和乡村,紧密融合的程度是历史上从没有过的。尤其是不发达地区,每个乡村几乎有一半人是进城务工人员,现在也有城里人把自己的休假,放置在乡村。城市会有乡村生活的影子,乡村生活也有城市带来的影响,历史进程中出现的事物,一定会如期出现在乡村里。文学不应该有这样的划分。

  对每个人来讲,内心其实都有不同的故土情节,故土未必单单是指乡村,城市也可以寄托怀乡之情。当然,真正把心放逐远方、从泥土里刨故事的作家,是挺不容易的。乡村在发生巨变,原来的内核可能从坚硬变得柔软,但还是有作家在持续关注。

  我在东北生活的土地也在经历城镇化,把《群山之巅》放在龙盏镇,也是那片土地人们生活的缩影。我对城市也一直有关注,写过不少小说,都市与乡村,这两个领地是不可割裂的。如果按题材划分,《额尔古纳河右岸》算是乡土题材还是历史题材呢?这样的划分,在无意间把一部作品的生气给削弱了。

  问:很多人说《群山之巅》是你最好的作品,但你也说过很多次,最好的作品永远是下一部。

  迟子建:《群山之巅》就是我五十岁一个阶段性作品,这倒不是要故意提醒自己。任何作品都有不完美,过两年肯定会持续发现它的不足之处。我习惯过一段时间就回看自己的小说,会警醒,会发现其中有依旧怀恋的部分,也会发现存在一些幼稚的地方。但就目前来说,《群山之巅》基本实现了我对这部小说的想法。

  写作《群山之巅》的过程特别艰难,比较累,后记里我说写完这些人物,既是一种无言的幸福,也是一种身心的摧残。全心全意投入一部作品,哪怕写作过程是畅快的,还是会带来心里的疲惫。当完成这部作品时,确实有和一群热情相处的人告别的感觉,会有不舍。

  一部文学作品不可能真正实现自己的终极理想和价值。很多人立誓要写一部自己喜欢的书枕着睡觉,我从来没有这种想法。即便写一辈子书,我也不想哪部书把自己压着,平平淡淡、踏踏实实地写下去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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