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导语:迟子建:作家的笔要像医生手中的针,把社会的脓包挑开,虽然这个过程会流出恶臭,作家本人也会心力交瘁。但是,我希望自己能够做这件事,能够让时代的人物懂得自我救赎,懂得赎罪,让人物能够有自我发现。
迟子建简介
迟子建,女,1964年2月生于黑龙江省漠河县。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一级作家。中国作协第六、七届全委会委员。现担任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主席。
著有长篇小说《树下》《晨钟响彻黄昏》《伪满洲国》《越过云层的晴朗》《群山之巅》等;小说集《北极村童话》《白雪的墓园》《清水洗尘》《雾月牛栏》《当代作家选集丛书·迟子建卷》《踏着月光的行板》;散文随笔集《伤怀之美》《我的世界下雪了》《迟子建随笔自选集》。另有《迟子建文集》(4卷)《迟子建作品精华》(3卷)。已发表作品600多万字,出版80多部单行本。
“我小时候住在中国北方的小村子里,叫北极村,这里的冬天总是过不完,这里给了我源源不断的创作素材,大自然的壮丽滋养了我。”7月17日,作家迟子建做客香 港书展名作家讲座系列,并以“文学的山河,从《额尔古纳河右岸》到《群山之巅》”为题,分享了自己30年的写作之路。
迟子建认为,一个作家不能丢弃审美, 但同时也不能刻意营造世外桃源,作家的笔要像医生手中的针,把社会的脓包挑开。
报纸与书永远有其生存的空间
记者:香港是国际大都市,您认为它产生文学的土壤在哪里?您对香港文学有什么样的观察?
迟子建:香港文学是多元的,比如金庸、西西等作家都是我非常喜欢的。
对于香港这样的地方,大家往往会讲其都市性,尤其突出其金融中心的一面,而对自然的渴望貌似欠缺一些。
我这几天沿着地铁周边四处行走,在轩尼诗道上,看到琳琅满目的商铺,各种药房、杂货铺、腊味店、小酒吧等等,我觉得在这些市井处,充满香港的人间烟火气,这些接近我们生活的常态,接近文学本体的东西。
作为北方作家,我曾经在香港科技大学、浸会大学驻过校,我感受到大学生对文学的渴望。香港虽然商业化痕迹很重,但是,一些小书店就像顽强的草一样,生命力很 旺盛。
我以为,只要人类对艺术有渴望,文学依然有其生存空间。现在很多人会说文学已死,纸媒必然会被代替,等等。我觉得不见得是这样,报纸、书都有其美妙 之处,是电子的东西无法替代的,汉字在自然的光影之下,是如此的妥帖,它让我们闻到生活的气息,我以为,报纸和文学永远有它们生存的空间。
记者:听说您每年都会回到故乡,在自己从小长大的小村子里住一段时间,您觉得故乡对您的文学创作有什么样的滋养?
迟子建:我在香港大学住过两个月,我特别不适应南方,这里一年四季都是永不凋零的绿树叶,感觉像妖树一样,呵呵。
我喜欢四季分明的北方,冬天过后,每个生命的复苏,都让人惊奇。秋天来了,叶子凋零了,让我们能够感受到生命自然的历程,对生死也更有感悟力。大家可以看到 我作品的死亡意识很强,因为我每天都能够感受到大自然的风景,植物每年都在死亡,也会再生。
我是悲观主义者,也是理想主义者,山川草木,死是必然的。大家 看我的《群山之巅》,里面有灾难、死亡的描述,而在自我赎罪的部分,我不会让他们进行简单的报复,而是希望从复杂的人性意义上,让他们在青山绿水之间进行 自我放逐与自我救赎,让他们自己背上十字架。
我特别喜欢故乡的冬天,万物肃杀,我的思维也变得比较敏捷,经常是吃饱了望着窗外,对着窗外的一片白雪写作。
在故乡的冬天,我从小养成的习惯就是进门烤火,一瞬间的暖,就像寒冷冬天的一缕宗教之光。生活是复杂的,人性也是复杂的,我的笔下没有绝对的恶人与善人,恶人身上也有人性之光,这是文学之美。我愿意平等地看待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