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子建作品——诗意的栖梧(2)

2018-07-21迟子建

  迟子建特别钟情本真的存在之思。我特别注意迟子建的小说名称,如《到处人间烟火》《蒲草灯》《零作坊》等等,名字是那么的至朴、至美、至凡、至俗。迟子建小说中展开的世界充满了男欢女爱、人情世故、风俗民情。那里有诞生与死亡、幸福与痛苦、胜利与失败、正义与耻辱。然而,迟子建并不着力去构筑一个肮脏的、丑态毕露的、俗不可耐的居住之所,亦不凭空构筑一个光明无限的太平盛世。迟子建总是淡淡描抹一丝丝人间的瑕疵,甚或丑陋心态,但是却在不经意处重重地赋于它以“实质意义”。这一切在作家的笔下显得那样的俗雅相间、自然有趣。它淡淡如水却长流不息;它没有惊世骇俗、慷慨壮举,不加雕琢却平中见奇;它娓娓道来,却意蕴深藏。正如王安忆所言,“她好像直接从自然走来”,一切都源于自然而又深藏自然。迟子建小说的世界是一个原初的、自由的、原生态的本真世界,一个显示出生命的原始性、世俗性、常态性和本真性的世界,它为人类居住提供了暂时的“逗留之地”。这“逗留之地”自自然然、实实在在,这就是一个没有被理性文明冲撞、没有被工业文明污染、没有被虚幻遮蔽的本真世界。这里彰显了作家朝向本真生命的原初回归。

  迟子建小说一个分外耀眼的亮点是她以作家的天职始终行走在诗意的追问之途,叩问存在的诗化,建构诗意的栖居。迟子建小说所描写的人物大致有三类:一类是完美化身的芸芸众生,如《日落碗窑》中的爷爷、《起舞》中的丢丢、《蒲草灯》中的骆驼、《青草如歌》中的陈生、《白银那》中的卡佳。作者赋予他们以人性的光辉、善良的天性和诗意的追求,他们实现了诗意的栖居。第二类人物是有缺点的“中间人物”。在他们身上善与恶、美与丑交织在一起,但是在他们丑的表层下却掩饰不住人性美的光晕,如《腊月宰猪》中的外乡人、《秧歌》中的小梳妆、《香坊》中的邵红娇、马六九。他们愚昧但不堕落、烦恼但不自暴自弃、自私但不损人、苦难但不失去希望。第三类人物往往是被道德的法庭判处死刑的人物,即便如此,在他们心灵深处还残存着一丝丝的良心忏悔,如《鸭如花》中的越狱犯人、《蒲草灯》中潜逃在外的杀人犯。总之,无论是何种人物,在迟子建笔下都显示出不同类型、不同程度的诗意,这种诗意深深根植于他们的存在之中,人的存在本身就蕴含了诗意。迟子建的艺术直觉使其领悟到诗意是根植于大地、根植于生活、根植于人的本性之中。诗人何为?诗人不是居高临下,以精英的情怀去救赎芸芸众生,而是去领悟、高扬平凡中的伟大、苦难中的崇高,迟子建有得于心,心手合一。她从来不把苦难、丑恶推向白热化的戏剧冲突情境中,而只是作为突显诗意的前景加以处理。在她的大多数作品中,尽管不乏丑与恶,但流荡的总是暖暖的诗意、本真的诗意、芸芸众生的诗意,这大抵就是海德格尔所期待的诗意的栖居,亦是迟子建永不言弃的审美追求,更是处于“贫乏时代”的人钟情迟子建文学作品的原因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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