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范仲淹文学思想(2)

2018-07-12范仲淹

  二、范围一气,与时消息

  “范围一气”、“与时消息”是范仲淹在《唐异诗序》中提出的文学观点:嘻!诗之为意也,范围乎一气,出入乎万物,卷舒变化,其体甚大。故夫喜焉如春,悲焉如秋,徘徊如云,峥嵘如山,高乎如日星,远乎如神仙,森如武库,锵如乐府,羽翰乎教化之声,献酬乎仁义之醇,上以德于君,下以风于民。不然,何以动天地而感鬼神哉!而诗家者流,厥情非一。失志之人其辞苦,得意之人其辞逸,乐天之人其辞达,觏闵之人其辞怒。如孟东野(郊)之清苦,薛许昌(能)之英逸,白乐天(居易)之明达,罗江东(隐)之愤怒,此皆与时消息,不失其正者也。[1]185-186先看“范围一气”。范仲淹认为,诗人创作的冲动与意向,是秉承大道之“一气”,感于万物并通过万物体现出来,所以春秋云山、教化仁义这些自然人文景观体现了大道的造化,能惊天地泣鬼神。“一气”出自庄子的“通天下一气耳”[4]284,是“道通为一”的大道之气。它是决定宇宙万物存在的主宰,弥漫于宇宙一切空有,是宇宙之最大者,所以范仲淹称为“其体甚大”。由于引进了庄子的道气理论,范仲淹“范围一气”的诗歌意气论由此获得了一种哲学本体论的形而上立场,使诗歌的创作趋向于造物主的造化。中国古代以“气”论文始于曹丕。曹丕《典论•论文》:“文以气为主,气之清浊有体,不可力强而致。譬诸音乐,曲度虽均,节奏同检,至于引气不齐,巧拙有素,虽在父兄,不能以移子弟。”[5]249曹丕之“气”是指作品的风格和作家的气质、才气。刘勰继承了曹丕的观点,提出了“风趣刚柔,宁或改其气”、“才力居中,肇自血气,气以实志,志以定言”[6]165-166等观点,进一步阐述了作品风格与作家才、气、学、习的关系问题。韩愈在《答李翊书》中说:“气,水也;言,浮物也;水大而物之浮者大小毕浮。气之与言犹是也,气盛则言之短长与声之高下者皆宜。”

  论述了“气”与“言”的关系,其“气”是指作家的思想道德修养,继承的是孟子的“浩然之气”说。范仲淹则立足于庄子的道气论,将曹丕的“文气说”,陆机、钟嵘的“物感说”和“天人合一”的古代诗学精神捏合在一起以论诗歌创作,从而赋予了以上理论新的内涵,为中国的文学“气”论开辟了一片崭新的天地,对后来者启迪深远,如杨万里的“天将诗本借诗人”、黄宗羲的“夫文章,天地之元气也”、章学诚的“凡文不足以动人,所以动人者气也”等论说,明显受其影响。再看“与时消息”。范仲淹对《易》经有深入的研究,《宋史》本传谓他“泛通六经,长于《易》。学者多从质问,为执经讲解,亡所倦”[7]10267。范仲淹的易学思想,最重要的就是变易观,《上执政书》、《奏上时务书》、《答手诏条陈十事》等重要论著都涉及《易》之“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的思想。因为万事万物变动不居,随时变易,所以他十分强调“时”的观念,要求待时而动,掌握时机。《易•艮》彖辞云:“时止则止,时行则行,动静不失其时,其道光明。”范仲淹非常赞赏:“非君子,其孰能与于此乎?”[1]149范仲淹把这种思想引入到文学创作中来,提出了“与时消息”的观点。所谓“与时消息”是指诗歌创作要忠于生活真实,切于实际,符合时世,不为空言。范仲淹认为,诗歌的创作是由诗人写诗时的心情决定的,而诗人心情的喜怒哀乐是由诗人所处的时代环境决定的,诗人应忠实于时政环境所给他的情感感受,以创作出相应审美风格的诗歌作品来。在这种思想的指导下,范仲淹批判了“其或不知而作,影响前辈,因人之尚,忘己之实,吟咏性情而不顾其分,风赋比兴而不观其时”[1]186的盲目模仿之风,指斥了“非穷途而悲,非乱世而怨,华车有寒苦之述,白社为骄奢之语”[1]186的无病呻吟之态,赞扬了唐异诗作“意必以淳,语必以真。乐则歌之,忧则怀之。无虚美,无苟怨”[1]186的卓然超俗的创作态度,鲜明表达了其生活真实高于艺术真实的创作原则。范仲淹的“与时消息”继承了刘勰的“为情而造文”观和白居易的“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主张,把政治教化和为情造文有机地结合起来,既要求文学有补于时,又保持了文学自身的独立性,从而使其文学思想具备了更为深刻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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