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听你的故事日志

2020-04-24故事

  我总是说不好陕西话,总是不知道,该不该把这里叫作家乡。但是,我仍在心中翻覆对你的怀念,从记住你的名字起——未央。

  第一次见你,在何时?是明媚在一个牵引孩提目光的春日,还是流浪在一段破碎于梦里的前世…

  第一次念你,在何时?是望见那片流淌芳香的梧桐花林时,还是在书中读到你沉浮千年的叹息…

  在我和你记忆里,有过采满篮筐的荠菜,有过麦田飞起的雉鸡,也有过初秋的戚戚蝉鸣,你的孤吟,和冷冬的皑皑白雪,你的素衣。

  我时常想念着,一座孤立于旷野中,垂老的土丘,在不知道多少个幽暗的深夜里,淡然地凝望着不远处,西安城的灯火不灭,繁华不休。

  没有人向我称赞过你并不奇美的外表,也没有人向我提及你平凡的容颜下,非凡的往昔。

  有人问我,为什么总喜欢来这里。我没有回答。因为他们不懂你。或许,我也并不懂你。但我喜欢静静的站在这自小就常来的高丘之上,远眺钢筋水泥的世界,然后细细地倾听,你讲述一段段沉寂了千年的故事,那些关于情与志的抉择,那些山盟作恨,蜜语成仇…

  那一年,你尚被唤作章台。那时,这里种满了柳树。一个华衣少年,曾独步于这依依柳下,苦苦思索着应对自己命局的棋招。

  入夜,他站在幽静的章台宫的高台上,远望着渭水彼岸彻夜通明的楼阁灯火,心中明白:若始终强臣在道,他的王权便会永远如眼前这近在咫尺的咸阳城一般,像一幅华丽却难以触摸的幻影,若即若离,虚无缥缈。他心中认明的治世方向,将得不到答案,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可是,如今挡在他理想面前的,正是那位曾救他全家于贫贱与危难,呕心沥血把他带回咸阳宫中,费尽心血才助他坐上这王座,被他尊称仲父的恩人与老师——吕不韦。他是打从心里敬这位师长的,可他无法忍受用傀儡般的宿命,去换来一袭华衣、一鼎玉食的空虚苟活。他知道,权力场中没有回头路,也没有妥协与折中。若想成就伟业,就无法成全恩义。看着一水之隔,繁华的大秦都城,他在心中黯然作下了决断。

  后来,吕不韦被逼自尽。而他,则为这片大地带来了史无前例的秩序和统一,成为天下唯一的王。

  你说,这个不念恩情的人,叫嬴政……

  那一年,你开始被唤作未央。那时,与被焚毁的咸阳城隔河相望的这里,已经被改造成恢弘壮丽的新皇宫。

  你的新主人,一位从尸山与硝烟中走出的六旬老人,在未央宫里布下一场有进无出的死局。乱刀之下,那位感他知遇的朋友,解他困局的战友,为他流血建功的臣子,一个让老人打从心里欣赏,堪称知己的一代名将——韩信,带着对老人的怨恨,悲愤而死。

  这位老人,仅用八年就从身无寸土的平民,奇迹般地成为了主宰万民的天下之主。九死一生的传奇背后,是他对蠢蠢欲动的旧贵族们,对恃功自傲的封臣们,对自己死后的家国局势,深深的忧虑与不安。每况愈下的身体状况,令他急于在活着的时候,能剪除所有可能再次令天下堆骨成山的野心家。

  早已把未央宫当做是家的他,在路过故乡时,发自肺腑的高歌到:“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守四方?”他曾许给友人富贵不相忘的诺言。他何尝不愿做个贤君,可这血染的皇座,岂容一个出身寒微之人,不用杀戮便能轻易地坐正坐稳。历史格局所限下,他对韩信的死,无奈又惋惜说了一句:“亦喜且恋之。”这是他的选择:只要事业能长存,他宁愿食言,宁愿背负藏弓烹狗的杀友恶名。

  后来,在他制定的休养生息政策下,他建立的王朝迎来了华夏历史上第一个稳定繁荣的时代。金銮殿上血流成河,天下却五谷丰登。这个民族永远铭记下他所赐予的名字——汉。

  你说,这个不念友情的人,叫刘邦……

  那一年,未央宫中,风烛残年的老皇帝,卧在病榻上,流了很久的泪水,作出一个足以让自己撕心裂肺的决定。

  当他宠爱多年,正值华信的倾国女子,走到他的身边关切的问候时,他忽然大发雷霆,命人将她拉去处死。不明所以的爱人被带走时恐惧的眼神与哭声,令他心中如锥刺滴血,悲恸不已。但他的决定是深思熟虑的,绝不后悔。

  三年前,他正是因为一时刚愎冲动,冤杀与自己相伴四十多年的皇后和长子。他后来知道了真相,悔心不已,痛下轮台罪己诏,检讨自己多年来的过错。可是皇后和长太子之死带来的政局动荡,注定是他凄凉晚景里无法挽回的悲剧。

  年近古稀的老皇帝,一生吒咤风云,开疆拓土,大权在握,垂暮之年却遭人离间,错杀敦孝干练的长太子,以至于煌煌帝业无合适之人继承。不得已,这秉国重器只能交由年仅七岁的幼子。为了避免皇帝年幼,年轻的太后垂帘乱政,他选择在死前手刃这个自己深爱多年的女子…他说,这是愚人不能理解的帝王心术。

  后来,这一代雄主,在安排好身后诸事的一年后,孤独的死去。因为他对继承事务的妥善布置,汉王朝安稳的度过了一次主少国疑的动荡危局,并迎来了又一次中兴稳固的繁荣时期。他的事业与影响,得以留存。

  你说,这个不念爱情的人,叫刘彻……

  那一年,历经数百年战乱更迭的未央宫,早已不复昔日雄奇。长安城外的鲜卑大军,已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城中粮草将尽,出现了人相食的惨剧。一个尚值不惑的中年人,正呆坐在未央宫的龙椅上,泛起对自己人生最后的回忆与深思。仁慈到昔日宠臣大军兵临城下,他都不忍伤其城中家人的自己,面对将至的败局,他百思不明:“我的一生,怎会落得如此田地?”

  百年的乱世,令北方华夏四分五裂,胡汉相屠,民不聊生。是他,少年立志,誓走一条没有杀戮与猜忌的贤君之路,致力重新统一华夏,再使天下一家。作为皇帝,他励精图治,光明磊落,推行礼教,思贤爱才,宽厚仁爱。在他的引领下,前秦国力蒸蒸日上,经济文化渐呈繁荣景象。他海纳百川,愿意无所保留的善待每一个投奔他的臣子,甚至是被他灭了国的投降皇族。正因他个人这种极富人性感召力的人格魅力,致使四海宾服。前秦得以在东晋乱世中势如破竹的统一了整个北方中国。于是,他更加坚信,王道胜于霸道,仁义胜于权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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