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震:长征,永远的精神丰碑
从1934年10月长征开始到1935年11月,我在红军第3军团的行列中,一边打仗一边行军,有一段还被战友们抬着,留下终生难忘的记忆。
多少战友倒在了漫漫征途上,把生的希望留给了我们这些活着的人。
中央红军离开苏区进行长征前,我在一次战斗中负了伤,住进了医院。我记得好像就是在长征开始的前一天,红3军团第4师政委黄克诚来医院看望受伤养病的战士们,一见我的面,就指名要我跟他回前方。我担心自己的伤会影响部队的行进战斗,可黄克诚政委以不容置辩的口气说:“你的脚能走,回前方也能养好伤。”
后来听说,红军主力走后,医院的同志和伤病员都牺牲了。我想,当年如果不是黄克诚同志把我从医院里接出来,带我走上长征路,哪里还会有今天!
突破第四道封锁线时,我当营长,率部坚决扼守光华铺地区。一天之内,两任团长都牺牲在这里,全团伤亡近半。指战员们的鲜血染红了湘江,终于完成了掩护中央机关和军委纵队在界首渡江的艰巨任务。
遵义会议的精神我们大约是到云南扎西(今威信)地区后才听了传达,大家精神为之一振。感到红军有了希望,革命有了希望。
1936年6月9日,我们团来到夹金山脚下。那时最困难的还是缺粮,部队吃饭成了大问题。团首长决定要我改任管理主任,主要负责筹集粮食,千方百计去找吃的。
有一天,我们沿着黑水河右岸前进,看到左岸有位藏民,就请通司(翻译)向他喊话,讲明我们是红军,是反对官僚、军阀压迫穷人的队伍,现路过此地,因没有吃的了,请他帮助。他立即杀了一匹马,用河上的索道把马肉传送过来,我们也用索道将银元传送过去,但他坚决不要,又退了回来。大家很感动,多好的藏族兄弟啊!
7月上旬,我们继续北上,开始翻越打鼓山。途中,我们看到掉队的同志围着火堆取暖,但喊他们时并不答应,上去一碰就倒下了。沿途到处是战友们的遗体。
宣传队想喊口号给大家鼓鼓劲儿,可一句也喊不出来。仅几百米高的雪山,我们却整整爬了半天,到了山顶,又遇到冰雹,砸伤了不少人。
接着,我们又翻越了拖罗岗雪山,来到毛儿盖。我的肺有毛病,路上曾吐过几次血,呼吸甚是艰难,凭着革命的毅力和战友们的帮助,终于翻过了这座座雪山。
我身为管理主任,宿营时要负责分配住处,进了草地后,一片荒原,便无事可做了。部队既无住房,又无雨具,白天烈日暴晒,汗流浃背,入夜大雨滂沱,冷得发抖,无法入睡,还不时遭到敌骑兵的袭击。同志们带着行军、作战的疲劳,背靠背坐着,任凭雨淋风吹,一直熬到天明,不少体弱者生病倒下了。
在草地行军中,自带的干粮根本不够吃。开始时,抓把青稞添点肉干喝口冷水,还能勉强填饱肚子。后来,这些吃光了,只能靠野韭菜花充饥,前面的.部队还能挖到一点,后续部队连它也难找到。
在烈日下行军,口渴难耐,有人就去喝沼泽中的积水,谁知水中有毒,饮后腹泻,又有一些战友因此长眠在草地上。后续部队无需向导,沿着一具又一具战友的遗体,就能找到前边的部队,到达宿营地。
我们的队伍就这样前仆后继,接连走了六七天,8月底终于走出了草地。这是我长征中走过的最艰难的一段路程,令人难以忘怀。
1936年11月,红军发起直罗镇战役,从此打破了国民政府军对陕甘苏区第三次“围剿”,为党中央把革命大本营放在西北,并开展新的局面,举行了一个“奠基礼”。
11月21日,在部队向直罗镇之敌发起攻击的时候,我碰上毛主席。
当时毛主席正生着病,躺在担架上,还坚持指挥战斗,身边只有一个警卫班。就在这时,10团2连从该处经过,毛主席要其留下,连长不认识毛主席,说没有团长的命令,不能停止前进。见此情景,我急忙告诉2连连长:“这是毛主席!命令你们留下,你们就留下。”正巧,2连指导员也上来了,他也认识毛主席,马上敬礼报告。这样,该连就留在了毛主席身边。我嘱咐连长、指导员一定要好好保卫毛主席的安全,并将情况报告了10团杨勇政委。
后来,战斗激烈时,毛主席命令2连出击,配合兄弟部队消灭了不少敌人。
长征已经过去70年了。每当我回想起长征的时候,总是感慨万千。昔日领袖、首长、战友们鲜活的身影,悲壮惨烈的战斗场景,令人难以想象的艰难环境,不时浮现在我的眼前。
当年这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队伍,历尽艰辛,势不可挡,长驱二万五千里,终于从江西来到陕北,进入了陕甘苏区,粉碎了敌人的“围剿”,开始了新的革命征程。
长征,既是世界军事史上史无前例的战略大转移,也是我们党和军队从挫折中奋起、不断走向成熟与胜利的历史转折点。
二万五千里长征雄辩地证明,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军队是不可战胜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参加过长征的人已经不多了,但长征精神是一座永远的丰碑,充分显示出共产主义事业无比强大的生命力。它必将激励、教育着一代又一代年轻人,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奋斗不息!
张铚秀:久久在心头闪亮
80多年了,当年随红6军团一路长征的震天喊杀声,仿佛还在我耳边……
率先西征为中央红军长征探路时,第一战,攻打敌人湘赣边境四道封锁线,我们49团担任前卫。一碉堡拦路,我带了一个班摸上,敌人竟毫无察觉,一个班干了敌人一个加强排。休整时,驻村群众腾房子铺稻草,妇女们给部队洗衣服、补衣服,红军战士们也争着扫院子、担水。年龄大一些的大妈把我们战士当成她们的儿子,问长问短,说这里就是你们的家。句句暖在心里,真是终生难忘。
打新田县,我们排最先搭人梯爬上城墙。分水岭一仗,我们排后卫掩护。就在撤出阵地时,一发子弹击中我头部,当场昏迷……幸好,子弹从右额上面打进,没伤着大脑。就是醒来第二天,头和脸都肿了起来,战友们都几乎认不出我了。战友们要绑担架抬我,我坚决不让,忍着伤痛坚持行军,有时跟不上队,我就来个笨鸟先飞,比部队先出发一会儿,部队赶到我前面休息了我不休息。只要活着,我就要革命到底。
与贺龙红3军会师时,红3军同志见我们都光着脚,就从自己的身上把草鞋解下给我们穿。后来打永顺,我带领全排从悬崖绝壁摸上去奇袭,一排手榴弹扔出去敌人就乱了套。一仗下来,当了连长。
1935年11月,我已是营长,随全军开始突围长征。在贵州,我又腿部负伤,天天坐在马背上指挥全营作战。在云贵川边境,我们也来了一招威逼昆明,乘虚巧过金沙江。我乘最后一趟渡船,刚过去1个小时敌兵就到了。战士们隔江向敌人大声嘲笑说:“再见!”
翻过哈巴雪山,进入茫茫草地。吃青稞,不消化,拉出来还是一堆青稞。后面部队收集起来洗一洗又煮着吃。甘孜会师兴高采烈,可接下来过草地,一些掉队的同志有气无力地坐在路边,我们经过赶紧上前。他们看到我们也身无一粒粮,坚决对我们摆手说:“你们坚持下去吧,我是不行了!”
1936年10月,我们结束了长征,与一方面军在会宁会师。每个同志都悲喜交加。参加长征,是我革命生涯中经历过的重大事件。那些浴血奋战的壮烈情景,那些团结友爱的情感,久久在我的心头闪动着不灭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