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愈《与陈给事书》(2)

2018-07-12韩愈

  【译文】

  韩愈再次敬礼。我得以拜见阁下已有好多年了,开始也曾经蒙得您的赞誉,因为贫贱。为了衣食而奔走四方,不能够经常不断地拜望您。这以后阁下的地位越来越高,依附奉承您的人越来越多,地位日益尊贵,贫贱的人便日益隔膜;依附奉承您的人日益增多,您所爱重的人多了而感情也就不专注了。我呢,在道义的修养上没有什么进步,而文章越来越有名。道义没有进步,贤德的人不愿和我交往;文章日益有名,同类的人就要嫉妒。于是开头因为日益隔膜疏远,后来又加上您的期望不能专注,以您不屑于与我交往的心思,而听信那嫉妒人的谏言,由此阁下的门庭之中,就再也不见我的踪迹了。

  去年春天,我也曾去拜访过您一次。您面色温和,好像接待初次见面的朋友,言语殷切热情,象是同情我落魄失意的处境。从您那儿出来,心里很高兴,并把这种情形告诉他人。那以后,我便到洛阳去搬取家眷了,又不能天天不断拜访您。等到从洛阳回来,也曾经又去拜见阁下一次。您的态度冷淡,好像不体察我的心思,默默无言,好像不理解我的衷情。我回去之后心中不安。不敢再去拜望您了。

  【解析】

  大凡君子交友,往往有着这样一种怪象,越是心地善良,越是珍视友情的人,常常是因为自己对朋友是真心诚意,而思想负担过重、患得患失,可朋友却因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最终和自己疏远了。为了怕失去自己的朋友,有时侯把自己搞得真的是很辛苦。

  《与陈给事书》中韩文公遇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形。

  陈给事,本名陈京,给事是其官名给事中的简称。韩文公早年与陈有旧,从文中韩文公与其的牵挂上看,他们过去的友情是不错的。可后来,韩文公被贬去广东阳山县当县令,而陈京却因精通礼仪,在一次朝廷仪式安排上的得体表现而得到了皇帝的欣赏,给事中虽不是宰辅级的大官,但绝对是皇帝日常视线所及的人了。于是乎早年的深交,怎比得上后来的腾达与失落之变。这样,陈京有了自己新的交际圈子,而韩文公唯有到阳山令那么个偏僻的小天地独自苦修去了。

  之后,我们不得不感念韩文公心地纯厚,经“落实政策”“平反昭雪”后,韩文公又回到京师自己昔日的故旧面前,可这时的陈京却表现出相当的冷漠和寡言,这让极为在乎朋友感受的韩文公一时摸不着头脑。过度相信朋友,韩文公陷入迷惘的境地,他竟一厢情愿地产生了错觉,认为陈京是念旧情的,他对自己的漠然完全是对自己不勤于登门的抱怨。

  真是旁观者清而当局者迷啊!读了韩文公的大作,后代学人无一不是为韩文公鸣冤和不平啊!当了大官,就可以轻慢自己的旧友吗?当了大官,就可以无视朋友对自己的一番情谊吗?当了大官,就可以自以为是,让朋友诚惶诚恐不知所措吗?朋友是“成双成对”的,有多少个无理傲慢的陈京之辈,就有多少为眷顾旧情,而反为其所伤所累的韩文公。陈京之多多是世间的恶态,而韩文公的众众却是古今挥之不去的悲情。

  从韩文公给陈京的礼物上,我们看了《送孟郊序》的文章赫然在列,这是中国文学批评史上有里程碑之誉的名文。说明这时的韩文公坐镇国子监,已是名声大振的“古文运动”的领袖了,像孟郊,贾岛、李贺等一大批顶级文士都已紧密地团结在了他的周围。以文坛巨匠之尊,不计个人身份,为了挽回旧时的友情,而平白地为小人蒙羞。这到底是值还是不值呢?

  韩文公熟读太史公的文章,自然明了“同明相照,同类相求”的道理。欧阳修是为韩文公思想学风一脉相承的追随者,在他的《朋党论》中有过“君子以同道为朋”的论述。而作为古文运动的开山鼻祖、唐宋八大家之首的韩文公岂会不知这样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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