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我出差到陕南的阳平,在一个小镇的旅店里,遇见过一个小女孩;从此再也不敢忘却,慢慢自重起我这做大人的身份了。
那一天,我钻了六十里山路,赶到阳平的时候,已经黄昏了,就歇在镇南的旅店里。这个旅店很小,五排小平房;我的房间就在最后一排的东头,窗外正好是几株苹果树,果子结得很繁,枝条一直伸到窗台,在房里伸手便能摘下来。
我进去的时候,房间里是空空的,临窗的那个床上,堆放着几个装得很好的提包,一个小女孩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的果树。听见我进来的响声,她回过头来,静静地看着我。她眼睛很大,鼻子却又小又翘,是一张十分生动的脸面,我立即就喜欢起来了。
“你是谁的孩子?”我说。
“妈妈的孩子。”
我笑了,愈觉得孩子的可爱,去按她的鼻子,她却挡了我的手,问我是住店的吗,说她的妈妈在这里住了两天,妈妈到车站买票去了,准备晚上去汉中呢。
“你真乖,”我说,“怎么不到院子去玩玩呢?”
“妈妈让我就坐在床上数那苹果哩,说数清了,她就回来了。”
她向我指指窗外的那棵苹果树。那满树的果子,虽然并没有熟足,却都呈着白灰色,上面似乎都噙着露珠儿。我走得口干肚饥的,一股馋馋的酸水儿就泛了上来,耳朵下分明感觉到了两个小坑了。
“这苹果一定好吃。你数了多少了呢?”
“我老数,老数不准,一遍和一遍数的不投呢。”
“你没有摘个吃吧?”我笑着说。
“怎么能吃呢?你瞧那个牌子,妈妈说那上面写着有毒的。”
原来那树干上挂了一个小木牌,上面写道:“喷过农药,吃者小心中毒!”我笑了:这一种牌子,常常是树主人搞的花招,他们害怕孩子们乱摘,才想出这么个绝法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