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马裤先生》赏析(2)

2018-07-21老舍

  茶房不是假装没听见,便是耳朵已经震聋,竟自没回头,一直地快步走开。

  “茶房!茶房!茶房!”马裤先生连喊,一声比一声高:站台上送客的跑过一群来,以为车上失了火,要不然便是出了人命。茶房始终没回头?茶房!”我拿起报纸来。

  他站起来,数他自己的行李“可恶的茶房,怎么不给你搬行李?”

  我非说话不可了:“我没有行李。”

  “呕?!”他确是吓了一跳,好像坐车不带行李是大逆不道似的。“早知道,我那四只皮箱也可以不打行李票了!”这回该轮着我了,“呕?!”我心里说,“幸而是如此,不然的话,把四只皮箱也搬进来,还有睡觉的地方啊?!”

  我对面的铺位也来了客人,他也没有行李,除了手中提着个扁皮夹。

  “呕?!”马裤先生又出了声,“早知道你们都没行李,那口棺材也可以不另起票了!”

  我决定了。下次旅行一定带行李;真要陪着棺材睡一夜,谁受得了!

  茶房从门前走过。

  “茶房!拿毛巾把!”

  “等等,”茶房似乎下了抵抗的决心。

  马裤先生把领带解开,摘下领子来,分别挂在铁钩上:所有的钩子都被占了,他的帽子,大衣,已占了两个。车开了,他顿时想起买报,“茶房!”

  茶房没有来。我把我的报赠给他;我的耳鼓出的主意。

  他爬上了上铺,在我的头上脱靴子,并且击打靴底上的土。枕着个手提箱,用我的报纸盖上脸,车还没到永定门,他睡着了。

  我心中安坦了许多。

  到了丰台,车还没站住,上面出了声,“茶房!”没等茶房答应,他又睡着了;大概这次是梦话。

上一篇:老舍精选诗歌品读下一篇:幽默的老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