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的幽默(10)

2018-07-28老舍

  老舍一方面是表达自己能幽默的理由,像“对事清淡,我心中不大藏着计划,做事也无须耍手段,所以我能笑,爱笑;天真的笑多少显着年青一些。”“我爱小孩,花草,小猫,小狗,小鱼;这些都不‘虎势’。”另一方面,也软中带硬地谈了对文坛的看法,像“一个人的天才与经验是有限的,谁也不敢保了老写的好,连荷马也有打盹的时候。”正是从这一点,他尤其反感“权威”、“大家”、“大师”一类“老气横秋的字眼们”。他“愿意老年轻轻的,死的时候像朵春花将残似的那样哀而不伤。”

  事实上,老舍的“幽默”也是充满矛盾的,一方面,“他爱生命,不肯以身殉道。” 但另一方面,他深知悲观的好处在于能叫人把事情都看轻一些。“我的悲观还没到想自杀的程度,不能不找点事做。有朝一日非死不可呢,那就只好死喽,我有什么法儿呢?”老舍最后的自杀正是如此,一方面,他悲观,但他爱生命。另一方面,当生命让他再也爱不起来,对生命已再没有什么可留恋,即到有朝一日非死不可的境地,那就只好死了。这不是说老舍把死看得很轻,而恰恰是他把生命看得很重,重到“不肯以身殉道”。

  但正像老舍在《我这一辈子》里所描述的,“年头儿的改变不是个人所能抵抗的,胳膊扭不过大腿去,跟年头儿叫死劲简直是自己找别扭。”换言之,也就是“生命简直就是自己和自己开玩笑。”老舍时常透过小说流露出对生活的悲剧认识,像短篇小说《五虎断魂枪》的引子:“生命是闹着玩,事事显出如此”,意即任何一个生命个体都无法改变时代的更迭变迁所带来的命运安排。一下子便显出一个悲剧的模子——“今天”的“火车,快枪,通商与恐怖”,早把沙子龙在江湖曾经的一切都变成了昨日梦,“他的世界已被狂风吹了走。”因为“这是走镳已没有饭吃,而国术还没被革命党与教育家提倡起来的时候。”其实,这也就是老舍说祥子的“生不逢时”。而这又何尝不是老舍笔下一切想和命运抗争的小人物们所经历和遭受的“愚蠢与残忍”?  这倒提醒我可以把老舍《“幽默”的危险》和《诗人》联系起来看,老舍之所以感觉到“嘻嘻哈哈”的“幽默”的危险,正在于“生不逢时”,同“诗人”只被人误以为是“囚首垢面”的“怪人”、“狂士”、“败家子”,如出一辙。反过来,也正如只有“诗人”才敢在战乱祸患之际“身谏”、“投水”、“殉难”一样,非“正人君子”的幽默者面对“意识正确的战士”的“革命”时,真的能连死都看轻。“我们就盼望那大悲剧的出演,把笑改成泪。历史是血泪的凝结,珍藏着严肃悲壮的浩气。笑是逃避与屈服,笑是本无可说,永无历史。悲剧的结局是死,死来自斗争;经过斗争,谁须死确不一定。”

  (来源:《光明日报》(2011年08月22日05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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