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许多诗中特用的美丽文句,差不多是不能移动的,在一种文字里,这种字眼是‘诗的’,是‘美的’,如果把他移植到第二种文字中,不是找不到相当的好字,便是把原意丑化了,变成非‘诗的’了。”
郑君虽是在论译文的字句,而他实在是承认了诗的字句不该用“非诗的”、“丑的”。这个意见,是很合理的。字句的本身固然未必一定有美丑可言;不过有些字句入了诗便只见其丑。俞平伯君新近在《小说月报》里说:——
“我真惊诧,到了现代,还是有人反对以丑恶的字面入诗;充他们底意,大约最好再做一部修正的《佩文韵府》……。”
这是不通之论;我们既认定某某字面是丑恶的,如何能不反对以之入诗?其实各个作者脑筋里都该有一部《佩文韵府》《诗韵大全》;不然,他凭什么去选举他要用的字句?真理是主观的,所以美丑的鉴别有时也只好随人而异,不过明知某某字面为丑恶而仍要用,这种主张不是我们常人所能了解的了。我以上的话似乎是轶出题外,实是借此阐明诗的词法的原理。我最喜欢读《繁星》、《春水》的所在,便是她的字句选择的谨严美丽。谨严故能恰当,美丽故能动人。但是这里又有一个缺点,便是句法太近于散文的(Prosaic)。举个极端的例罢:
青年人呵!
你要和老年人比起来,
就知道你的烦闷,
是温柔的。
假如这四行紧着写做一行,便是很流畅的一句散文。诗分行写是有道理的,一行便是一节有神韵的文字,有起有讫,节奏入律。《繁星》、《春水》的句法近于散文的,故虽明显流畅,而实是不合诗的。至于词法,我认为差不多是尽善尽美,无可非议,在现今作家中是很难得的。 总结一句:冰心女士是一个散文作家,小说作家,不适宜于诗;《繁星》、《春水》的体裁不值得仿效而流为时尚。梁实秋对冰心的评价]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