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电影《红高粱》在酒里撒一泡尿,竟使得酒味更香醇的细节还有一种天真无邪、狂野质朴的民俗学和艺术夸张美感的话;那么,《天堂蒜薹之歌》中的少年进行喝尿及撒尿比赛的细节已经开始在向粗俗和无聊的美学趣味迈进。不知刘再复为何要在喝尿比赛一词中加上“被迫”二字,事实上作品中的少年高羊是很“高兴”的主动“请缨”“我先试试”的,虽然在心理深处有一种地主儿子想讨好队长儿子的动机,但如果硬要把这解释为“被迫”还是很牵强的。不过,这种心理动机的存在至少还可以使这些“尿”细节因而具有某种人性批判的意味,而不至于完全陷入无聊和粗俗的“黑洞”中无以自拔。但是,到了《丰乳肥臀》,莫言的文学“撒尿”趣味几乎整个陷入了走火入魔的绝境,当他让自己所尊崇的“伟大的母亲”说出“我要一个真正站着撒尿的男人”这样粗俗且充满暧昧情色意味的话语时,他确实已然将“上帝金杯”中最神圣的母亲、母爱之美视为秽物,竟可以随心所欲地蹂躏;与此同时,在整部小说张扬恣肆的滥情纵欲想象中,莫言把他的文学“撒尿”狂想发挥到欲罢不能的极致境地,这些狂野的“尿液”以秋风扫落叶的迅猛之势将严肃文学本应褒扬的人性“真善美”情感冲击得奄奄一息,几乎荡然无存,只留下了一个光怪陆离、人欲横流、情色迷离的丑恶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我们几乎找不到理想中的真善美,所有的只是一个充斥着假恶丑的淫秽世界;而且,你还千万不要以为这种对丑恶的描写中包含了作者的严肃厌恶的批评暴露的立场。事实正好相反,在众多的淫秽丑陋描写中,我们看到更多的是一种对此充满迷醉欣赏的态度,浓墨重彩,烘云托月,沾沾自喜,乐不思蜀。这就是莫言《丰乳肥臀》为我们展示的所谓“艺术”的真谛,这就是他心灵深处所迷恋的万劫不复的“艺术”魔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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