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白球鞋散文

2019-04-24散文

  那年,我11岁,上小学三年级。晚春季节,学校开运动会,老师说,都要穿白球鞋。

  长到11岁,我只穿过妈妈纳的千层底,不知买来的鞋穿着是啥滋味。感谢老师,让我有了充足的理由让父母给我买白球鞋,我暗自得意。

  理由说完了,父亲说,哪里有钱买鞋,不穿不行吗?母亲说,孩子要穿白求鞋是学校要求的,孩子没有错,买不起鞋是父母的错。

  中午放学,妈妈递给我一双白球鞋,我激动得不知哪边是北。穿上白球鞋上学去,路上,我专朝人多处走,走路时脚抬得老高老高的,还有意识地用手时不时地拉拉裤腿,生怕别人看不到我穿着一双白球鞋。

  一个房檐下,七八个女人在闲聊,笑得“嘻嘻嘻、哈哈哈”。去学校原本不从这条道过,为了显摆我脚上的白球鞋,我特意绕道从这七八个女人面前穿行。

  一个婶婶看了我一眼问:“虎娃,你的腿咋啦,走路咋一拐一拐的。”另一个婶婶说:“虎娃,今儿穿上白球鞋了,这鞋多少钱。”我得意地说:“二块七。”这时,四婶用异样的眼光扫了我一眼,便说:“虎娃他妈今早还问我借了三块钱,她儿子竟然穿的是白球鞋,虎娃她妈真能装穷,穷得问人借钱儿子却穿白球鞋。”我羞得无地自容,仿佛脚板下踩的不是鞋,而是一把把尖刀,刺得脚疼,一直痛到心里。

  走过这群女人,我不想去学校,脱下白球鞋提在手上,赤着脚漫无目地地走着。走着走着走到了大队的水库前,这水库曾让我流过很多的泪。那是我五六岁时,大队号召兴修水利,附近村庄的农民连天昼夜地建。那时农村没有挖掘机,全靠农民一锹土一锹土挖。修建水库时,只要我一觉睡醒,睁开眼床上都是我一个人,父母凌晨四五点就去修水库挖土方去了,于是我就哭,哭着哭着就又睡着了。

  在我的记忆中,这水库始终蓄满了水,那时,就是农田浇不上水,也要给水库里蓄满水,说是水库里的水留着要在最困难时用。不知什么状况是最困难,但这水库里的水始终没有使用过。看着这碧蓝的水,我感觉它像是一大滴哭出来的眼泪。

  这水库淹死过好几个人,其中有我认识的一个女孩,她和我同校,大我两岁。前两个月,听说她要父母给她买双白球鞋,因为和父母顶嘴被骂,她一生气就扭头出去了,三天三夜都没有回来,家人到处找,最后在水库里打捞上了她的尸体。

  我提着鞋,赤着脚在岸边转了两圈。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岸边的杨树叶上有了许多雨滴,一滴滴落下来,像一滴滴眼泪,落在了我的心里。

  我不想去学校,也不想回家,我想躲开人们的眼睛,但不知该上哪里去。正在我犹豫时,父母悄然来到我身后,一把抓住了我。母亲抱着我哭了,父亲说,回家吧,什么也不要说。

  回家后,母亲抱着刚下蛋的母鸡到集市上卖了,还了四婶的三块钱,但那双白球鞋我却再也不愿穿在脚上。至今,那双白球鞋我依然保管着,不知搬过多少次家,但我始终不愿丢弃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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