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名楼甲天下散文(2)

2020-02-21散文

  好一篇战天斗地的斗鸡檄文,正是你“恃才傲物、狂放不羁”的性格的淋漓张扬,但见你俯仰之间,挥毫而就,跃上白马,扬鞭驰奔,一袭白袍,展袖飞扬,让人见识了什么叫意气风发,什么叫才高倾世。那是刚刚苏醒的大唐,她还无法宠溺你那样纵横意气!即使你是大唐的第一个孩子,一切的悲剧皆因个性而生!

  游戏提升到了政治的高度!挑拨离间!这就是罪名!这不是你的本意,可文者无意,妒者有心,皇帝有心。同僚们想到了什么?你才高八斗,他人如何邀宠。阴谋出牢笼,奸佞进谗言。皇帝想到了什么?斗鸡?斗权?玄武门的刀光剑影仍在皇帝老儿的眼前回荡?岂容王子纷争,岂容血染皇权,你成了罪魁祸首!“驱逐出去!……”一纸圣旨掷下,君王咆哮,谁敢违抗?

  偌大的长安竟容不下一位少年书生,在政治的斗争和抵牾中,一个率真的文人即使能写出再好的文章都是弱不禁风的,你的才华你的抱负,在上位者眼里不过是锦上添花的游戏而已,你挥斥方遒时的豪情化作驿路上的黯然神伤,化作“途穷仗友生”的困顿郁塞。

  王勃就是王勃!你总想一厢情愿地挑起社稷黎民的重担,用一支笔支撑起一个风雨不动安如山的天下。你依然故我,放荡不羁,为了兄弟的情谊,私藏罪奴曹达,锒铛入狱,命囚死牢。磨刀霍霍的声音,听入耳中,让人不寒而栗。你披头散发,正悠哉吟诗,面壁起舞。你从来都不需要观众,生命于你,亦是一场舞蹈,最好的观众永远是你自己。

  法场之上,心如死灰,也许你明白了什么是天命难违:“不是大唐需要我,是我们需要大唐。大唐需要的是凌烟阁上的名臣宿将。人间的诗篇从来都是天籁之音,我王勃,不过是上天假借的一支笔而已。”有的只是追悔和失落,带着一身插满公鸡毛的“将军战袍”的耻辱走上了断头台……

  人生得一知己而足已。杜镜来为你送行了,带着一只美人风筝,以伴你共赴黄泉。乱发中你久滞的双眼恢复了往日的神采,高喊:“想我王勃一生游戏人间,生即轻狂,死亦放诞。知我者惟杜镜也。知我者惟杜镜也!酒来!酒来!杜兄高义。王勃来世再报!”正如你所说的,长风何其渺渺,天涯何其遥遥。人世何其寂寞,但是若海内能存知己,即便是天涯相隔,亦如比邻在望。你知足了,夺过刽子手的追魂酒一饮而尽,誓做风流鬼……

  你但求一死的要求何其可笑而孱弱,生死不过是上位者的一句话,你何曾可以自己做主。千钧之际新皇登基普赦天下,瞬间你竟成了魂在西天身在凡世之人了。一声大赦天下,你不禁傻笑起来……但你心灰意冷了,功名于你何用?唯有晨昏侍奉年迈的父亲,也许是你最后的心愿了。你怀着对世事淡漠从容的心质,含着报国无门的深深遗憾,南下交趾省亲,茫然行走在江南的山水之间……

  鄱阳湖的涛声让你停下了脚步,“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你的心,宛若岸边的芦花,在风中随意的乱摆,没有方向。然而一位英迈睿智的老船工秋水翁和一位风华绝代却红颜薄命的舞伎落霞让你重新奔放起生命的激情。

  “落霞”,一位宫中的舞姬。美人如花一水隔,江畔秋荻瑟瑟,你独自寻来,终于在一抬眸的瞬间,看见了她。并不是容颜姣好的美人,也早就过了豆蔻年华的芳龄。一个被贬黜长安的歌舞伎,让人很容易就生发“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叹。何况,于你是初识,而她早就神往。你之才名倾天下,还有那一首为女子心声的《铜雀妓》:“妾本深宫妓,层城闭九重;君王欢爱尽,歌舞为谁容。”她早就记熟了,日日弹唱,才会有了争宠的罪名,才会有了你的因,她的果。她说,那个人害了我一生,我却心里,再也放不下他……

  深深的负罪感让你不能自拔,断笔悔过,誓不为文。群青色的夜空上,一轮明月放射着眩目的清辉,夜风中的岸芷汀兰在月光照耀下犹如翻腾的焰火,它们是在为落霞伴舞,裙纱飞扬,明眸含笑,落霞陶醉在自己的舞姿中,你陶醉在梦中……

  何为因,何为果?人世间,一切皆是错。孰料落霞久积成疾,身染沉疴,命悬一线。为救红颜知己,你决意重新提笔。风拂湖面,潮涌舟头,惊起苇荡里孤鹜翔舞。路漫漫,心切切,你挺立舟头,顺风顺水,一路直奔滕王阁……不知你在踏小舟的那一刻,可否想到惊世之作就诞生在那支残笔之下?可否想到《滕王阁序》将会是你永生的墓志铭?

  很难说是滕王阁在等候你,还是你在等候滕王阁,抑或二者皆在等候、等候唤醒自己的另外一半生命。生在汾河边,长在渭河畔,或许你本身就是水的精灵,上苍只是暂时召唤你来人间为滕王阁作序,以成就滕王阁的声名。也只有这种解释,才能诠释你的长序为何有如此的灵动与恢弘的气韵。

  笔虽断,锋未残,情绵绵。那支笔积蓄了你压抑许久的情感与才情。“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寂寞旅途,知音难觅,滕王阁也许就是那位落霞姑娘的化身,在冥冥之中彼此感悟对方的呼吸与召唤,初次相逢便能将全部的情感交融。这一回,你没有游戏文字,你是在为情吟诗。天不给你时间,但却给你机会,给你一个流芳千古的滕王阁。或许你也曾有过“冯唐易老,李广难封”的无奈;也曾有过直挂云帆济沧海的志向;但你更应该是那个滕王阁旷世的才子、绝代的狂生。看不到主愠怒、宾客诧异,你依旧不可一世,只属于那一位落霞姑娘。全部的爱恨,血泪,肝胆……都流淌在了尺素之上,思接千载,纵横八方的豪情吹散了西山云雨,搅动了鄱阳湖的波涛,滕王阁见证了初唐最磅礴的华彩乐章:“……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如果没有那一首《铜雀妓》,落霞不过是深宫之中,每年数着桃花开谢的女子;她不会被贬出长安,不会终日抑郁,不会在柳树上系桃花,求一个没有结果的结果。而如果没有这一切,哪里来的《滕王阁序》,说到底,谁毁了谁的一生,谁成就了谁的一世?你急切地赶了回去,然而,还是晚了,“落霞与孤鹜齐飞”只成为泪水中的哀思。夜色苍茫的南海之上,你独立船头,抬起双臂,纵身一跃……  悲哉!勿要自责!勿要看破红尘,生至此,纵然短暂如流星,也全然无憾,莫要吟出那“槛外长江空自流”的无限伤感与惆怅。不需消减锋芒去适应世事的复杂,不必湮灭锐气改变命运的多舛。在另一个世界里,永远做你自己。

  一介书生 ,三尺微命,就此归去,足矣,足矣!

  

上一篇:倔强的女人散文欣赏下一篇:走出那片沼泽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