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字在小雪之时散文(2)

2020-04-24散文

  我想说,下午去咖啡屋坐吧,可我不能,妈妈在医院,一切情愫都被暂时搁置。我没有告诉她我此刻的心情,也没有把我的烦忧公布在圈子里,我只愿意它们隐匿在我的内心,不被人知晓。

  小雪节气的前一天,天降大雪。从35床往窗外望去,空中飘动着雪的花,雪的絮。零落了一夜的雨,地面很湿,很多路面汪着水,雪很快化身为水,与雨水彼此相融。满眼的白,跨越医院餐厅的屋顶到远处高楼的楼顶再到茫远的天际。

  午饭后,二妹在医院陪护,我踏雪步行上班。公园西侧的树林里一片洁白,没有人迹,立起的落叶在雪地里像鸟儿扑楞着翅膀,树干上树皮开裂之处像极了树们睁开的眼睛。秋的遗迹仍在,黄中带红的叶子,类似于红豆的红色果实,打破了单调的白色。松柏更不必说了,白雪依然无法掩盖它那身老绿的铠甲。高大的树冠氤氲在雪天的霭气里,有一种水墨的冷峻和空蒙。万物还没来得及准备妥当,就被笼在一片雪白的梦境里。

  午后行人很少,一切都沉睡在小雪的静谧中。

  想到了去年小雪,在公园踏雪,一次又一次,感受那个冬日初见的惊喜和美好,暮色中沿着外环和中环路在路灯的闪烁下,披一身晶莹,享受一场雪白色的筵席。雪情诗意,情怀无限,淋漓肆恣,挥洒成《小雪闲话》。

  一年的`时光,又逢小雪。穿过公园南门处的林间小径,熟悉的景色,初见的雪景,而我的闲情无法散发,匆匆,心被系挂在35床。

  四、

  妈妈的血糖终于平稳了下来,接受主治大夫的建议,转到眼科准备白内障手术。

  从内四到眼科,从医院的旧楼到新的外科楼,眼科在八楼。姐妹三人提着大包小包,陪同妈妈一进楼道,这里的情形着实让我们吃了一惊。

  才知,眼耳鼻喉口腔都在这一层,怪不得楼道里加出了许多床位。地面有杂乱的脚印,床脚下散落着果皮等垃圾,远不如刚刚离开的内四,洁净安静,这里没有。内外科所面对的病患大有不同,以后的几天,总有外伤病人住进来,打架斗殴的、交通事故的还有其他原因的外伤。有大人也有嚎啕的孩童。

  楼道里一位女孩引起了我的注意。她的校服告诉了我她所在的学校,左眼肿得只剩下一条缝,头上包着纱布,洇过来的血已经干成黑褐色。她是和学生打架住的医院,我听到了她和别人电话的语句,她表达了让打人者“吃不了兜着走”的意思。从她说话的语气明显能感觉到,她虽然吃了亏,也不是省油的主儿。一个初中小女生,不安心坐在教室里上课学习,倒是与打架的事有了干系,真不是个省心的孩儿。不由得把同情心转向了女孩妈妈,青春叛逆,一把双刃剑,自己伤痕累累不算,还有父母。

  她和妈妈躺在楼道的一张床上,很少听到她们交流,一部手机,轮流在娘俩的手上,打发这受伤的时光。

  这样的情景似曾相识,相识的还有一份遥远的过去的疼痛,事隔多年,那些疼痛的记忆仍在。庆幸,女儿经历了疼痛的叛逆,有如凤凰涅槃。庆幸,我这当母亲的一直不离不弃,用尽各种方法,守得暗夜见黎明。几天前,女儿说,想到了初中。我没有深问,她在想什么。

  我确定我没有叛逆过。那时候,脑子全是妈妈灌输的“女孩儿就要好好学习,只有学习才可以走出庄稼地的苦日子”,这种思想支撑我全心向学,没有心思去琢磨别的。叛逆一词,在我初中的时候,似乎没有听说过。

  关于那个受伤女孩儿,更多具体的情形不得而知,她们转移到病房内,见到的机会少了。有一个早晨,陪同妈妈做眼部检查,在检查室内我见到了女孩,受伤的眼消肿了不少,脸比之前干净红润了许多。她妈妈在门外等候着。

  到达护士站办理转科手续时,本以为住楼道无疑了,几分钟后,高间的病人办理了出院手续,妈妈幸运地住进了高间,眼科45床。

  左眼白内障手术定在第三天上午,如果血糖、血压正常,手术如期进行。到眼科,测血糖只能去内四,非常不方便,小妹就把家用血糖仪拿到了医院。第一天晚餐前,测得11点多,我们以为是血糖仪测量不准,赶紧去内四测了一次,14点多,家用的确实不准,比实际测得还要低。血糖依然偏高,找到原来妈妈的主治大夫,把午晚的剂量各上调了一个单位,等待第二天早上的空腹血糖值。

  6点20分,我陪同妈妈去内四,等候电梯的人寥寥无几,大多是去一楼买早饭的,一楼大厅里凉意袭人,在病房里感觉不到冬的寒冷。那段长长的楼道安静得很,偶尔有三两个人通过,没有灯光,脚下的地面有些湿滑,显然是刚刚擦过的,我挎起了妈妈的胳膊。把目光投向窗外,冬日的早晨仍然沉睡在黑暗里,抬头望望二楼,那是内四楼道里昏暗的灯光。我们缓缓地走着,臂膀交叉处特别特别的温暖。

  空腹血糖还是有点高,不禁有些担心明天的手术。耐下性儿来,等待明早的血糖。第三天早晨五点半,护士进来量了血压,出奇地好,80/120,之前担心妈妈会因为紧张而血压升高,她倒像久经考验的老兵,用她自己的话说,“我心里当什么事也没有”。到了内四,6.3,特别好的征兆,回到眼科,马上把妈妈的血糖值告诉了刘大夫。

  手术如期顺利地进行了。第四天一早,刘大夫到病房,替妈妈小心地去掉了纱布。“您感觉怎么样,亮了么?”“亮了,有点闪光。”“没事,刚去掉纱布的原因,过几天会好。”“您再和右眼比较下,看看白床单,右眼有些偏黄,左眼是清白的。”“是的。”“您这手术很成功。”妈妈左眼中一度模糊的世界获得了清晰,那个午后姐妹们的焦灼不安,至此才可以平静下来。

  看了术后妈妈左眼的片子,原先的混浊模糊已然成为历史,我能清晰地看到片子上纵横的细丝状的血管。右眼的手术争取在元旦前完成,2017年,是妈妈的本命年,给妈妈明亮的双眸,没有比这更美好更理想的礼物。

  庆幸,从小雪到大雪的陪伴。姐妹们同心同力,把最好的呵护给了最爱的妈妈。其间的温暖,给了我一个节气,一个冬天,一份弥足珍贵的记忆。在我生命的历程中,有那么一段时光,我们是妈妈的臂膀和眼睛。  节气、季节如同路人,它走得面无表情、冷静客观,不会为谁而停留,从蛮荒的远古走来,走向更远的远方和未来。它的身后,总有无穷尽的追随者,恁是匆匆太匆匆,也永远赶不上它的脚步,当你试图赶上去拥抱时,它已经把你推向了另一段追逐的旅程。旅程中的有情岁月,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会有所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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