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街道上,只有北风在贼溜溜的窜来窜去。屋子里的火炉上,有烤的馒头抑或窝头,燎壶里的水开了,壶盖被水汽顶得噗噗响。烟筒上有铁条的架子,洗过的手套袜子一毛一巾之类的东西挂在上面烤。冬天人们蜗居的空间无论多么小,只要有了这样一只火炉子上的热气儿,生活便充满了生机。
三九四九伸不出手。北方的冬天,即使城市里也常常下雪。手上即使戴着手套,也会被冻得像猫咬的一样疼。人们在丰盛路煤店排队买煤,泥雪中,拿着麻袋、钢铃车、杠子的人们,大呼小叫,装煤、过磅,或用钢铃车往家拖,或用杠子往家抬。到家后用自制的筛子筛出煤块与煤面,煤块封存起来,以备特殊时候之用,譬如过年、来客等;煤面则需要加黄泥做成煤饼,以备平日之用。
煤饼属于日常生活,那么柴草与黄泥是与之相伴而存在的。黄泥出现在城市人们日常生活中有些诡异,与城市人家的特殊工具——钢铃车有关。钢铃是工厂里的轴承,人们想办法弄来做成一块木板的四只轮子,这便是一只无所不能的特殊工具了。买煤买柴草买大白菜地瓜等等大宗生活用品时,钢铃车发挥了特殊的作用;用其到山上或者市郊拖来黄泥,便是再方便不过的了。
每天早晨将炉火点着是一个很有点儿技术含量的。在纸张很珍贵的年代,没有谁舍得用纸张引火,只能用草。树叶中有阔叶有针叶,通常人们说的法国梧桐树的叶子便是阔叶。初冬时节,一一夜风雨后树叶纷纷飘落的早晨,邻家女孩儿在树林里,弯腰捡拾一片片树叶,穿到母亲给她的系了麻绳的针上,她的身后拖着长长的一串儿;针叶是需要专用的耙子才能拾到,有走街串巷专门卖那种草的,五一毛一钱一捆,可以烧大半个冬天。公家也有柴草供一应,每人每月十市斤,东光路与延安三路各有一家柴草店,院子里有高大的柴草垛,人们在柴草垛上翻来拣去,总想找到既好劈又轻的木柴,可但凡被垛起来的大都是树疙瘩或又湿又重的木块儿。木柴的主要来源是火柴厂、球拍厂、锯材厂的下脚料,那种又轻又小的木柴被人力车拉来的时候,还没卸车便被人们一哄而抢,然后再过磅交钱。
在没有引火草的时候,也有一种高超的技术将木头劈成细丝。首先须是木质好,可以劈成丝,再是须有类似菜刀一样的利斧才行,劈出来的木丝用火柴能点着为准。人类从会使用火那一天起,便具有了区别其他动物的属性。或者说,人类对于火的使用是熟稔的。然而,即使熟稔,点炉子的时候,闹得满屋子乌烟瘴气是常事。
为省却点火的困难,许多人家夜里不熄火,用湿煤将炉火压住,早晨一捅一开就可以了。可这是危险的节省,每年冬天都有人煤气中毒,据说一氧化碳一旦进入身体,人的四肢便会麻木,喊不出来。邻居大哥那天早晨四点钟的时候,发现自己四肢不能动了,幸好他身体棒,奋力滚下床,用头撞门,被早起清扫厕所的老张听到了,救了他们全家。
冬天的城市上空,被烟尘笼罩着,胸口被压迫得难受。爬到市区的山坡上,千万家烟囱排放的煤烟集合成了一层云状的东西笼罩在半空,空气中充斥着一氧化碳和二氧化硫的浓烈气味儿……
改革开放,使中国的经济发展进入了快车道。从1991年开始,许多人家开始使用集中供暖的暖气了。从此告别了煤、柴草、黄泥,告别了可怕的煤烟中毒。煤池子、煤屋子,似乎是滞留在时空中的一个标记,是对火炉的.一个注解。
热源建设、管网铺设、用户发展、暖气安装,街头巷尾、居民楼院间到处是热电人忙碌的送温暖身影……
市场经济,品牌意识逐渐进入人们的理念,如果现在跟孩子们说钢铃车在过去的岁月里有多么奇妙的功能,它与雪与煤与柴草与人们的日常生活有着怎样密切的关系,他们会说即使家里没有大奔、宝马,那么雪铁龙、桑塔纳、捷达之类的车也可以啊!如果说,在那个时候,钢铃车不亚于雪铁龙、马自达、富康之类,也许会被后人们耻笑。那时候没有品牌,只有种类。而今,城市供暖,令人想起"像春天般温暖"的雷锋精神;儿子到热电公司工作了,天冷了,他每天晚上都在北风呼啸的大街上作为甲方监督管网施工,奔波于冷暖之间的他令我在感受到社会进化的同时,仍如以往有着对炉火的向往,这也许仅仅是一个情结……
如果说就此可以告别冬季的寒冷,好多人不同意。风花雪月中的雪,是不能缺了的,而炉火,同样难以从人们的意识中简单地消失。人们在窗明几净的房间里,泡一杯暖暖的红茶,望着窗外的飞雪,却觉得生活中缺少了什么,是什么呢?
炉火,在集中供暖的前提下,成了一个文化符号,成为人们的精神寄托。时代在发展,人们的生活在变迁,却依然难以摆脱初冬季节女孩儿拖着树叶,寻找温暖;依然难以摆脱围炉夜话情切切的追怀。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诗意的栖居,海德格尔的名言在这里是人们的终极情怀。没有诗意的生活,是行一尸一走肉的生活;而城市之暖供一应者,在暖到家的同时,更重要的是心灵火炉的提一供,诗意之暖的提一供,该是服务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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