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干净了,开始洒化肥,耕地,种麦子。
三四亩地,从开始到结束,足足需要近半个月的时间。这期间,我们这些孩子是最不安分的,活没干多少就跑去逮蚂蚱捉蛐蛐,然后用狗尾巴草将逮来的蚂蚱蛐蛐穿过脖子,一串串的,很是壮观,等拿回家后,家里那只黄白相间的狮子猫早就兴奋不已,一口气将我们的劳动成果吃得一干二净。
红薯与花生给予了我们最大的诱惑,表哥最能干,他在地上挖个足球大小的坑,用大小不一的土坷垃打搭成冢形,留个口,使劲往坑里填柴禾,直到把土坷垃烧得滚烫,然后把红薯花生一块塞进坑里,用脚拼命将土坷垃踹烂,把红薯花生埋在下面,等我们干完活,再将红薯花生挖出来,闻着那香甜的气味,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那时候我十三四岁,我的主要任务是负责这些地里干活人的伙食问题,母亲每天都会给我留些钱,等我在地里玩够了,到了做饭的点,就骑上自行车飞奔回家,蜂窝煤上煮上饭后,就直奔小卖部采购。
每天中午和晚上我都会换着花样准备四个菜,有凉拌菜,有熟食,有炒菜,等他们吃饱喝足后,我再将所有碗筷收拾干净。
那时候,我得到的表扬最多,母亲会一直对着我笑,母亲的笑,是那么的满心欢喜。
三
现在,秋收时,我的主要任务还是负责一家人的伙食。不同的是,我那善良的母亲,却因为一场疾病永远的离开了我们,那张满心欢喜的笑脸,已经永远尘封在我的记忆深处。而我,也已经不再贪玩,因为我已身为人妻为人母。
回去的当天下午,我和安还有公婆掰完了剩下的最后那点棒子。
前些日子公婆已经提前把花生收了。这次在我回家前一天,他们也已经开始下手掰棒子了,现在只是掰下来,不剥皮,等地里全部收拾完后,余下的时间在家慢慢剥,这样就有力地节约了时间。掰棒子时,身穿围裙,头戴遮阳帽,钻进棒子地里,仅一天半的时间,十亩棒子全部掰完,又用了一天半的时间,用农用三轮车将棒子全部拉回家,并用电动吊粮机将棒子全部吊到房顶。
接着找来秸秆还田机把棒子秸全部打碎,然后洒化肥,耕地,种麦子,一共不过五六天的时间就完成了田间劳作。
各种机械化的应用,秋收不再是让人头疼的事,也不必像以前那样找很多人帮忙,各家干各家的活,虽然少了以往秋收时嬉笑热闹的气氛,却多了一份难得的安心平静。
在我的成长过程中,农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冬天,母猪生猪仔,也不用小时候那么费神照看,费劲用盆烧炭了。在猪窝墙壁侧面掏个小洞,洞口外边挖个半米见方的坑,坑顶引上灯口,按上一只一百瓦的灯泡散发热量,用棒子秸和塑料布盖好,将猪仔赶进坑里,隔两三个小时打开洞口让猪仔回猪窝吃次奶。既省时又省力。
母亲知道这个方法时,已经被确诊癌症晚期,那时候家里已经不喂猪了。
我清晰地记得母亲说过,得了癌症的人,吃秋不吃麦,吃麦不吃秋。母亲正月被确诊,走过了夏天麦熟,在我和安结婚的第二个秋收时节,母亲在我和弟弟,甚至所有亲人千方百计的挽留下,终还是没有迈过这个秋天。
我不记得那年的秋收是怎么过的,只知道那个秋天,我的眼中只有一种凋零的颜色——悲伤。
母亲离开后的几年之间,随着各个村大队集体实施沼气池建设后,大多数人家修好沼气池后就不在喂猪,沼气池里的填充物也变成了附近牛场的牛粪,除了冬天,这沼气用来做一日三餐根本不成问题,既经济,又环保。所以,有了沼气池后,再不需要秸秆攒粪,这秸秆就被直接打碎埋于原地了。
当然,有些人家是不秸秆还田的,而是把掰了棒子的棒子秸,用农用三轮车拉去附近的牛场卖掉,我们这里盛产牛奶,奶牛自然就多,而奶牛饲料的主要来源就是棒子秸,所以,每年到了秋收时节牛场就开始大量收购棒子秸,每斤八九分钱,普通农用三轮车拉这一车差不多能卖三四百元。有很多劳动力富足的家庭,会趁这个机会小赚一笔。
村里大队的几只大喇叭每天都会广播,禁止焚烧秸秆,违者给予罚款拘留等惩罚。就连我六岁的儿子,看到大他三岁的姐姐在自家院里烧了一个棒子皮,就急忙找我汇报,说,妈妈,爷爷说烧棒子皮罚款,姐姐不听话了。
女儿随问,为什么不让烧棒子皮?
我说,烧棒子皮散发的浓烟会污染环境,为了保护我们的生活环境,我们要从自我做起,不可以焚烧秸秆。
女儿似乎懂了,用力的点了点头。
我想起小时候,每到秋收时,田野燃起的那条条火龙,不仅心有余悸。
爱护环境,真的应该从自我做起。
这几天,在我们地里家里往返途中,公公说,现在的路好走了,以前半个小时的路,现在不到十分钟就能走完。
政府出资,帮各个村修了田间环村路,平整宽阔的水泥路面,代替了以往狭窄高低不平,一到下雨天就泥泞不堪的羊肠小路。这几条田间环村路,还成了村民们晨曦傍晚遛弯散步的好去处,这里空气清新,远离都市的浮躁,静静地行走,静静地聆听,嗅到的是泥土的清香,听到的是干净的鸟鸣。
时常想,母亲若还在,我定会常挽着她的臂膀,漫步夕阳,迎接晨光,在这田间小路上,留下我们温热的足迹。
四
忙碌那几天,安问我,累不?
我说,不累。
可是到了第二天早上我却起不来床了,浑身酸疼,手指麻木无力。
安把我从床上拖起来,一碗热腾腾的面汤和油条已经在餐桌上。
往回拉棒子时,我和安说,下趟让孩子跟来,给他们拿个瓶子,逮蚂蚱和蛐蛐。
安说,他们才不稀罕。
我说,怎么会,我小时候就喜欢逮了回去喂猫呢。
安说,你那是什么年代,他们是什么年代,你给他们个手机肯定玩得高兴着呢!
我说,那倒是,网络游戏时代,不知害了多少孩子?不过孩子就是孩子,爱玩的天性改不了,回去问问看他们愿不愿意来。
回去后,我和俩孩子说去地里逮蚂蚱和蛐蛐去,预料之中,孩子们还是特别高兴。 他们一共逮了十几只蛐蛐,回家后,大黑咪不敢来吃,因为它的儿子比它还大一圈的小黑咪先到一步,女儿喂小黑咪吃蛐蛐,儿子带着哭腔说,妈妈,让大黑咪吃。
我问,为什么?
儿子眨着大眼睛说,我想让大黑咪多吃点,快点生小咪咪。
儿子一直就是那么单纯善良,从小就知道谦让,每次有了好吃的总记得留一半给姐姐。
大黑咪的确已经怀了猫咪宝宝,过不了多久它又会找个隐蔽的地方生下几只小猫咪。大黑咪是女儿出生第二年后,我从朋友家抱回来的,它的年龄比儿子都大,这只温顺可爱的猫咪,无论孩子怎么揉搓它,它都不抓咬一下,但是抓老鼠捕麻雀却是勇猛无比,时间流逝,大黑咪已然成了我们家的一份子。
那天晚上吃饭,公公小酌几杯后,说,现在真不如以前了,干点活就累得不行。
是啊,前几年,我和安都不在家,秋收公婆带着两个孩子就把地里活干了,那时候孩子又小,家里地里都要照顾,他们都没说过累。
日子一天天一年年过去,公婆日渐苍老,身体越发不如以前,父母相继去世后,让我更懂得善待这两位老人。我在家的几日,也是换着花样的给他们做好吃的,力所能及地做些家务活。
婆婆笑着说公公,知足吧,有干的命是好事,等连干的命都没了就真完了。
安说,现在不要和以前比,身体要紧,能干就敢,不能干别逞强,这不还有我们,你们健健康康的,就是我们的福气了。
我说,是啊,什么时候身体都是第一位。盼着地早点被收上去,到时候,你们也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去年,我们村的农田被初步定为高标准项目区,国家要把农田全部征回去统一管理。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和进步,农田统一管理和种植,可以大大地节约人力物力资源,而节约下来的部分人力就可以去打工或搞其他副业。这种趋势似乎已经是个必然。
公公听了,说,征地是迟早的事,先把眼前的活干了再说吧。然后吃了口菜,接着说,以前在厂里上班,每天去饭店吃饭,那饭菜都不如小静做的好吃,在哪儿都不如在家吃得最舒服啊。
看看俩孩子,正津津有味地大口大口吃着饭菜。
安笑了,我也笑了,没有什么比一家人坐在一起,吃着饭,唠着嗑更温暖的了。
假期结束了,小麦种子已经埋入肥沃的土壤中,我和安也都返回了各自的工作岗位。我知道,过不了几天,生养我的那片热土,将会伴着阳光,生长出一片绿油油的希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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