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夏天起,我便知道有这样的籽实,可以用牙齿嗑,听清脆的声音。很多时候就想,母亲何时又去城街?有很多很多的瓜籽该多好。那时的我其实全然不知母亲出行一次的辛苦,也不知那些瓜籽从何而来。可确实的是,它让我的童年有着多么美好的时光和记忆。很多的时候,坐在门道的横坎上,看鸟雀在雨帘里疾飞,或静听蝉在密林间潜鸣。那些夏天,我感觉母亲和我很快乐。
后来的一天,母亲说瓜籽一直是向着太阳的,可以种下来,成熟了就可以吃了。那时我方知道瓜籽原来是花儿,叫向日葵。一棵执著逐日的植物。我就想,母亲就像太阳,我就是向日葵,我也和向日葵一样是个执著的孩子。这样的向日葵,因为母亲、太阳,还有我,生活处处充满了小幸福。其实,想想也是。每个人都若同一棵向日葵,从根植土壤的那天起,就已经在编织梦或告别梦,活着或死去,时光也就从鲜活到了枯萎,丧失了色彩。这是规律。而向日葵终有自己的夏天,收获籽实。我们的夏天该是如何的过?我们又会收获什么?于是,那些夏天,我又是多么的忧郁。
在一个初夏的清晨,朝阳流泻到窑洞,能看见金色的光芒在绿毯上跳舞。母亲修整好了院子的周落,挖了小坑,把一粒粒瓜籽埋下,说今年就有瓜籽吃了。我在想,母亲这下就不用出那么远的门了。我也便生了很多的惊喜和希望,像瓜籽一样期待着发芽破土、抽叶窜茎与开花结实。那一天起,我和向日葵一起生长。我也懂得了人因为什么才会努力地活下去。
我想母亲是知道我懂她的。
起初那些小坑坑里钻出了两片小叶芽,其间是歪着面颊,带着残壳的小豆芽。它已经发生了从瓜籽到芽的蜕变。我知道,它将会就这样慢慢的长大。后来,在每日里观望中,那些芽和叶片渐渐长成了指头粗细的小植物,小手腕般的茎和手掌大的蒲叶。再后来,它的高度超过了我,我可以经常站在宽大的蒲叶下把它当做伞,就像依偎在母亲的身旁。直到有一天,我看见了偌大的花盘,四周开满了奶黄色的瓣。随着时日推移,小黄花渐失,蜂蝶随之匿形。她慢慢的低下了头颅。那时,母亲必会搞些塑料纸缠绑在花竿中间。那是要提防松鼠和其他小动物的偷袭。但那样也不凑效,每个花盘都被攀援高手们光顾而残缺不堪。最后,花盘索性被母亲用塑料袋包住了,等着生长,等我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