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热烈的美丽夏天。
不经意间,却常常会去想一种植物。那是花,生着金黄色的羽箭,盘盂似的密匝镶嵌着可食用的籽实。人们都叫它向日葵。它总像一个和善的人伸长着脖颈听你说话,很虔诚地听,不言不语,直到低下头沉默,把一切都掩埋进怀抱。
我不知道为何去想,想些什么,只管在这个长满向日葵的夏天开始,把目光交给它,去看着那个《向日葵》。我看到了平静,热烈,愤怒,温暖,冰冷,凝重,轻浅,黑暗和光明。那是法国南部的一个孩子。我,包括在窄街道边坐着喘气的大胡子老人也知道。在阿尔勒,他种下了11棵向日葵,然后把自己深深地埋下去,在故乡的土里的夏天,美丽的夏天,有麦香弥漫的燥热田野。还有树叶红透的山岗。那天,他终于在松软的小草上安静地睡着了,就像妈妈的怀抱。于是,这个夏天,我也一直的在想那第12棵向日葵,它或许已经开花,结籽,有松鼠在偷窥。然后,在午后金色麦垛旁边的小屋外面,坐着长凳子望秋,听河对面树上布谷布谷的声音。
在这个夏天,我也还在想,那个透明的瓶子里已经装满了我的目光。那个能让向日葵呼吸的瓶子,塑料的或者玻璃的。
这算是一个有向日葵的夏天了。这就是我现在的全部生活。是的,我接受着这样的日子,我已经喜欢这样的日子,包括忧伤。
记得以前的那个夏天,母亲从很远的城街回来,是要翻山,趟过一条故乡的河。那些水是明净柔美的,那些路是曲折蜿蜒的。经过它们,母亲方能回到蔽着蒿草的家,家门前的树下是流眼泪的孩子。树是老槐树,树上有毛茸茸的鸟儿和闪着金辉的细叶儿窝。母亲是早上起来洗把脸就走的,我等到了夕阳染山。当她穿着粗布衣裳,迈动大脚,由山下一点点,汗涔涔地到我身边,顾不得擦汗喝水就抱起我,用袖角擦擦我脸上的泪痕,拉着手欣喜的说,别哭,我不是很快就回来了吗,看我带了啥。说着,拉开布袋,打开一包扁棱形的小米豆。一粒粒倒在我手上,剩下的给衣衫兜子里面装。她说,这是瓜籽,嗑开皮就能吃。看着我捏一颗放嘴巴里面嚼,母亲欢喜的问,好吃不?我使劲地点头说,嗯。母亲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