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的正月初一,我们兄弟俩会拿着蜡烛、鞭炮以及一些小件客货去大舅家里。表哥良福为我们点上蜡烛,插在外公与外婆的遗像面前,我则拿着三支香,跪下磕头,口里还必须念着“外公外婆,给您们拜年了”之类的话。之后良福放响爆竹就算礼毕,我们就兴高采烈地各玩各的。
记忆里的外公,他总是戴着一顶军帽坐在小舅的那栋老屋里的长条凳上,笑眯眯的。我兴奋地叫他。他则微笑着答道:“青青(我的小名)来了。”然后他就那么安静祥和地坐着,脸挂笑容。那神情就跟大舅墙壁上挂着的他的遗像一模一样。据母亲说,外公最喜欢听传奇故事,像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卖油郎独占花魁之类的,再比如隋唐演义、野史之类的故事。只要故事一听起来,外公围着炉子喝着热茶能坐着听一宿。
外公死后的一个晚上,站在窗前凝眸了许久许久的外婆突然问我,“青青,你是不是看到了外头有人——好像是你外公吧。”
儿少的我疑惑道:“没看见什么啊。”
外婆又道:“那是你没认真看,再看看。”
我看了看一脸褶皱的外婆,又踮着脚望了望窗外,“外婆,我只感到有声响,从一头往另一头蹿,好像是风的影子。”
之后外婆沉默不语,陷入沉思。至今我也不知道外婆为什么会有那样子的凝眸与问话,只是隐约听见大人们说些外公想念外婆之类的后话,弄得我像沐浴于雾霭一般,呆头呆脑。
印象里,外婆睡在床上听见我的声音,就心疼地埋怨道:“青青啊,你又来了,你妈又要生气的,偷着来的吧。”我似答非答地含混着应了一声之后一溜烟似地跑了。晚上睡觉,外婆的双腿像铁钳一般夹着我动弹不得。据外婆讲,不安分的我会踢得她老人家肚子疼。早晨吃萝卜稀饭,在外婆的鼓动下,我们表兄弟表姐妹们都比赛,看谁吃得快。一个上午的桃花树下,外婆都唱着童谣摇着坐桶里的表弟良安。这些画面时常会在我的脑海里浮现。为此我还写了一段精致的文字——《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