棣爷散文

2018-10-02散文

  一顶竹编的草帽,一个紫铜的烟斗。这是他随身的两样道具。那草帽早已失却了竹的本色,边沿缝着寸许宽的白粗布,白布汗渍斑驳,同样失却了本色。烟斗是锃亮的,他每点上一锅子烟,烟斗的光华便跟着一起明明灭灭。

  草帽和烟斗,其实是我们那一带农村老汉的标配。但棣爷的草帽是竹编而非普通的麦秆草编,他的烟斗是紫铜材质而非普通的合金,这就让明眼人能够一下子把他给从人堆里挑出来,寻寻三问问四,说说五道道六。不过,刨开棣爷的老底好像并不容易。他人前不大言语,更不往人堆里凑合。作为生产队园子地里的一名菜把式,他不用等着队长敲钟集合派活计。清早披着星光下地,后晌追着太阳落山的脚印上工,这是属于菜把式的特权。用队长老信的话说,大田里的事是庄稼做主,园子里的事是菜苗当家,他这个队长,不过就是传达传达庄稼的意思。屁股大的园子,北瓜、茄子、黄瓜那点意思,棣爷门儿清,他再传达,纯属脱了裤子放屁白费事。只要整个伏天都有茄子、北瓜、豆角配捞面吃,那园子,谁也甭咸吃萝卜淡操心。

  老信不光是队长,他还是一条街的土皇上。小时候偷鸡摸狗、扒瓜溜枣,大点儿投机倒把、卖假耗子药,最厉害的是打架不要命,炮仗筒子脾气一点就着。就这么个主儿,却在二十岁那年一夜之间洗心革面、重新成人。有人说,是棣爷把他绑到村外的枣树林子里暴揍过一顿。也有人说,是发大水的时候,老信逞能一趟一趟凫水抢上游过来的东西差点淹死,被棣爷救下一命。说归说,谁也没亲眼看见。平日里,棣爷和老信,桥归桥,路归路。一个恨不能把一条街上的话都让给别人说,一个恨不能把一条街上的话都紧着自己一个人来说。唯独这个园子,是老信划拨给棣爷的领地,老信愿意让棣爷在那块小小的领地为王、为奴,闲人莫入。这就不能不让人对棣爷和老信之间的关系,有种种的猜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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