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雨夜的散文

2018-11-17散文

  好多年以前的一个春寒料峭的日子,我坐着火柴盒式的客车从这里路过,连绵数百里的黄花尽收眼底。无疆无界,淹没了小溪,淹没了田埂,淹没了田田野一处处的孤岩,也淹没了脚下那油黑的赤黄的泥土。于是这一片天地就成了黄色精灵的世界。它朝气勃勃,节节拔高,清香的花味飘洒在湿润的空气中,伴随着咋暖还寒的春风吹到好远,好远。

  过了好多年我又路过这里。这一次我坐的是动力强劲的新式客车,车里宽敞明亮,座位是那种空客中常用的椅子。一路驶来,本来还应该欣饱饱眼福,可我且纳闷:前些年间这个时节应该满眼黄花的世界,这次我没看见,眼前只是东一片西一块零星的油菜田在急速的车窗外划过,有如棋盘格中那一个个不成形的棋子,再也连不成片。除了那已经被污染的小溪(不,该说是水沟)还在,除了那田埂和田中的处处孤岩还在,那就是已经遮掩不住的不再油黑的赤黄的泥土,余下的就是那大片大片的荒芜的田土和山丘。虽然还有清香,虽然还不时的看得到蜜蜂忙碌的身影,但当年那壮观的场景,那振撼心灵的雀跃却无复存在,这是为什么呢?

  也是巧合吧,时隔不久,我有幸去了一个家住郊区农村的朋友家做客,那时也已经是春耕的时节,一路上,虽然高等级公路两侧都是田地,却看不到春耕时节应有的繁忙。广阔的田野上只看到三两个犁牛人在散淡地扶着犁铧,任由水牛慢慢地拉着铧犁,把一铧一铧的泥土从硬板地上翻转过来。天是阴沉的,寒鸦在空中飞过,那一声又一声不连串的“嘎”鸣,叫得人心颤,叫得人心慌,满眼的荒芜仿佛又回到了三年的大饥荒,回到了那啃树皮吃野菜的日子。虽然我听说过过不少关于眼下农村中的情况,也知道不少的农村青壮年抛家离子到城里打工挣钱,但我却没想到这样的行为带来的结果却是农村的毁灭,是山野的荒芜。这是一个局部的现象?还是一个地区乃至全国的问题?我不敢想象,不敢猜测,只有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到了主人家,我迫不及待地问起我心中疑虑的问题,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如今的村子里哪象从前啊,过去这个时节,哪家哪户还有闲人,都到地头忙去了,如今年轻人都嫌村里穷,跑光了,到城里去打工,留下的就是一些老人、妇女和小孩,到了这春耕时节,连劳动力都找不到啊。朋友的话证实了我的看法,这让我更揪心了,也不知道这样的情况会延续到什么时候。

  今年我开着自己的轿车,带着老婆孩子去踏青,去感受春天的气息。巧的是我又从这里经过,可让我欣喜的是满眼的黄花又回来了!春天还是春寒料峭的春天,季节还是那个季节,可那满眼的黄花却比那年都更黄,花味也比那年都更清香。高速公路护栏外看蜂人在一箱箱的蜂巢前忙碌着,我突发奇想,想和看蜂人聊聊,于是我把车停到安全带里。

  攀过护栏,看蜂人以为我是来买蜂蜜的,开口对我说:“老哥,是要买蜂蜜吧?那你就找对时节了。”我说:“买蜂蜜还有这讲究?”他哈哈大笑着说:“那当然了,今年啊,蜂蜜可是上好的呢,产量高,质量好,我都忙得收不过来。”我说:“那好啊,你就便宜点卖给我。”他说:“行啊,今年收成好,便宜就便宜点吧。”他指着眼前的油菜地说:“你看看今年的油菜花,多喜人啊,花大蜜足,真是难得的年成呢!”

  我说;“怎么会这样呢?”他笑着说:“政策好啊!我们农民啊,就盼着政策好,政策好日子就有过了。”是啊!我感慨的想:政策好了就连这油菜花都知道!

  *小城雨夜

  下了整整一天的雨,到了晚上仍就没有停的意思,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吃了晚饭,电突然停了,黑灯瞎火的什么事都做不成。睡觉吧,太早,窜门子吧,家家户户都一样没电,只有街上才是唯一的去处。于是我拿了把伞带着芸儿上了街。

  停电上街,再加上是在深秋的雨夜,真有点儿无可奈何找罪受的味道。原本想街上一定不会有太多的人,谁知到了街上却叫我诧异,满街的人,满街的伞,满街的吆喝,满街的嘈杂。虽然没有电,没有华贵的流瀑,没有五彩缤纷的灯饰和广告,然而在街道两旁商店里的烛光映照下,还是能分辩出五彩缤纷的人,五彩缤纷的伞。还有就是那平时不太用的手电筒晃动着光柱,在雨夜的夜空,在人流和伞流中,透出徐徐下落的雨点。夜色并不是太黑,还没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吃了粑粑,重阳才过,月亮只会一天比一天圆,虽然天上是厚厚的云层,月光还是透了不少下来,就连最偏避的阴暗小巷里也能看清路径,看清水洼。

  随着人流、伞流,我和芸儿来到了市里往常最热闹的地段。这儿是夜市的集中地,整个十字路口,东西南北全让卖水果的,卖臭豆腐的,卖时鲜品的,一摊接一摊地占满了人行道。平时一盏盏明亮的电灯照着摊前的商品,招徕着过往的行人,今天晚上却无奈地点上了冒黑烟的油灯。远远望去,那随着夜风飘洒的火焰,那冉冉上升的青烟,那柔和而忽明忽暗的灯光,使人不知不觉中走进了古朴,产生了一种急切的想亲近的感觉。灯光下,那叫买声,那讨价还价声,那年青人的嬉笑打骂声,此起彼伏,并没有因为停电而稍许减弱和逊色。又因为下雨,摊摊都撑起了大伞,有的甚至还搭了个不大不小的棚子,于是原来就不太宽的街道更窄了,来辆车,你推我,我挤你,左躲右闪;汽车也只能不断地响着喇叭,一步一步地往前挪;碰到水洼,轮子进去后漫出来的水,湿了鞋,脏了裤子,就连漂亮的大姑娘也顾不得了,高高地把连衣裙,大摆裙拉起。一场虚惊,一场拥挤,汽车在一片惊叫声和咒骂声中离去,于是人流伞流又重新合拢,大街又重新淹没在人流伞流中,淹没在高声的叫卖和不断的讨价还价中。

  夜已经深了,吃了几串羊肉,我带着芸儿离去,这时电还是没来,雨还是在下,电筒的光柱还是在夜空中在人流伞流中晃动。然而那长长的吆喝声,叫卖声仍旧是那样的起劲,那样的欢快,久久地,久久地,在深秋雨夜中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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