慵懒的蓝天上万里无云,热辣辣的太阳炫目耀眼,虽然只是晌午时分,地面上已经热浪滚滚。无形的炎热肆无忌惮地四处膨胀着,无孔不入地渗入每一处大大小小的空隙。
村口废弃的打谷场宛如小时候患过癞痢的脑袋,一块块灰黑的尘土宛如疤疮,本来就稀稀拉拉的野草野蒿经过数天的践踏,更加显得无精打采,东倒西歪。打谷场周围高矮不等的各色树木上,发蔫的叶片无力地垂着头。知了躲在茂密的树叶里,毫不识趣地发出一声声悠长的聒噪声。
各色树木下零零碎碎的树荫里,或者站着,或者坐着,挤满了中老年男男女女。越来越强烈的阳光掩饰不住他们汗水里流露出的焦急,滚滚的热浪阻挡不住他们期盼里带着愈来愈浓疑惑的目光。一双双微微睁着,或者眯着的眼睛,迫不及待地紧盯着打谷场一旁通往村外的水泥路;右手拿着毛巾不住地擦着脸上汩汩而出的汗水,嘴里不住地喃喃着,念叨着:“说好了今天按时间来的,怎么到现在还不来呢?”“他们说了,活动举办半个月,今天才刚刚一周呢。”“今天是周日,也许他们家里有事耽误了,耐心等等吧。”
数十位老人冒着酷暑炎热,聚集在打谷场周围的树荫下,久久不愿离去,焦急地等待谁呢?事情还得从前几天说起。
周一上午八时许,一辆没挂牌照的半旧小货车在极少数村人疑惑不解的目光里,自由自在地停在打谷场一旁,接着跳下四个人。其中一男一女大约三四十岁,均戴着金丝边眼镜,衣着打扮清秀优雅,风度翩翩,举手投足之间显示出良好的修养。另外两位是二十左右的男青年,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像是正在读书的大学生。
在村里绝大多数人依然丝毫没有注意的时候,四个人开始紧张地忙碌起来,已经摆好在打谷场中间的组合音响里播放着甜甜蜜蜜的歌曲——《好日子》,带着无限的诱惑,喜气洋洋地在打谷场上空飘荡,迅速地穿过灼热的空气,淡淡的树荫,飘向了村里的每一个角落,以及临近的几个村庄。
热热闹闹的歌声仿佛就是热情的召唤,好像是慢慢地从地底下钻出来似的,打谷场的周围已经稀稀拉拉地围来了十几位看热闹和新奇的中老年男女。见到这四位挥汗如雨地忙着,有人大着胆子提出疑问。女人抹了把脸上的汗水,脸上已经绽放了一朵美丽的鲜花:“这位大妈,我们到这里来是举办‘感恩社会、回报老区’的活动。开展活动总不能在露天里,我们正在搭建帐篷,主要是为了遮风挡雨挡太阳,邀请大家来参加活动,总要给大家创造一个好的环境。等一会,帐篷搭建好了,你们进来,我们一说,大家就都知道了。总之,对于大家来说,这是大好事!”
好像是变戏法似的,在村人疑惑不解的阳光里,占了大半个打谷场的帐篷已经搭建完成。国人几乎都有比较强烈的围城心理,虽然只隔着一道薄薄的幕布,站在周围的村人以及闻讯赶来的人们,已经跃跃欲试向着里面探头探脑地窥视着。眼镜男女看着准备工作已经就绪,笑容可掬地迎到帐篷的门口,邀请大家进去。门外的中老年男男女女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相互之间看看,迟疑着慢慢走进去。眼镜男女已经站在前面临时垫高的位置,指着堆在两边玲珑秀丽的小塑料篮子,眼镜男人扶了扶眼镜,亲切地说:“各位大伯大妈,从今天开始,我们公司在你们村举办半个月的‘感恩社会、回报老区’活动。没有革命老区的先烈们的流血牺牲,就不会有今天的幸福生活,和平安宁的社会。我们公司多年来效益一直很好,为了举办这次活动,我们公司紧张策划很多日子了。怎么回报,很简单,你们今天到场的人,每人免费来领取一只塑料篮子。请大家为别人考虑,一个人不要重复领取。”
说着,眼镜女子随手在旁边拿着一大叠塑料篮子,准备分发。谁知,本来站在前面的人反而面露尴尬甚至疑惑的神色,微微地后退。眼镜女子更是满脸堆笑,左手拿着一叠塑料篮子走上前去,右手拿出一只亲切地递给一位中年妇女,亲切地说:“大姐,你接着。绝对不要钱。”中年妇女迟疑着接过去,女子又把一只塑料篮子递给一位大妈,亲切地说:“大妈,给你的。”
瞬间,小塑料篮子已经发出去了七八只,这对男女的情绪继续高涨着,一边发着塑料篮子,一边热情地介绍说,我们明天继续来,明天发的东西和今天不一样。眼看着这对男女一直说不要钱,没领到的纷纷挤上前来,加速度一般一会儿工夫就发出了五六十只。
周二一早,打谷场周围的人渐渐增多,有着近水楼台之便的很多村人不住地张望着。果然,八时许,真的像历史上常常有惊人的相似之处一样,昨天的小货车在众人期盼的目光里轻快地驶入打谷场,昨天的四位男女带着亲切的笑容跳下车,开始搭建帐篷。围观的人带着讨好感激的神色,纷纷上前帮忙。真是人多力量大,不到半小时,和昨天一样的帐篷再次出现在打谷场上。
也许是双方熟悉了,也许是今天出手帮了忙,围观等待的村人很自然地走进帐篷。眼镜女子笑眯眯地走到前边招呼着大家,亲热地说:“大伯大妈们,大姐小妹们,欢迎你们冒着炎热来配合我们的活动。我们说话算数,昨天发的是篮子,今天发啥?你们猜猜看。”拥在周围的人情绪立刻活跃起来,眼镜男女笑眯眯地听着大家交头接耳的议论,不时笑着提醒一句。
过了一会,不知谁说了句大概是塑料盆吧,眼镜女子立刻亲热地赞许:“这位大姐说对了。今天发塑料盆,不过啊,还是每人一只。让一些机会给别人,好不好?”说罢,左手已经拿着一叠小巧的塑料盆,最先发了一只给猜对的中年女子,看着众人情绪高涨地涌过来,眼镜女子说:“不要慌,人人都有份。”
一会儿工夫,挤在帐篷里的人手里都拿着一只小塑料盆,眼里露出感激喜悦的光,不时地相互比较着,欣赏着。眼镜男人带着诱惑的口吻说:“来的人都领到盆了吧,没有的举手。啊……没有了。今天就到这里。明天有时间的话,你们继续来。明天发的又是一样新东西。”众人一听,说笑着依依不舍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