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思无邪全文阅读

2020-04-26诗经

  导语:诗三百,思无邪,语出《论语·为政第二》,是我国伟大的思想家、教育家孔子评价诗歌总集《诗经》的著名观点。由于孔子和《诗经》在中国思想史和文化史上的巨大影响,人们包括当代青年对这一观点进行了多种多样的解读。下面是小编整理的诗经思无邪全文阅读的相关内容。欢迎大家阅读。

  诗经思无邪

  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论语·为政》

  这一句话的理解,“思无邪”是个关键,几乎所有的争议都因“思无邪”的理解不同而展开。而普遍的观点都认为,这个“思无邪”本是《诗经·颂·鲁颂·駉》中的一句,孔子是借用来说明自己的道理。因此,有必要搞清楚《诗经》中的“思无邪”原本是怎么回事。

  《诗经·颂·鲁颂·駉》中的诗句原文如下:

  駉駉牡马,在坰之野。薄言駉者,有驈有皇,有骊有黄。以车彭彭,思无疆,思马斯臧。

  駉駉牡马,在坰之野。薄言駉者,有骓有駓,有骍有骐。以车伾伾,思无期,思马斯才。

  駉駉牡马,在坰之野。薄言駉者,有驒有骆,有骝有雒。以车绎绎,思无斁,思马斯作。

  駉駉牡马,在坰之野。薄言駉者,有骃有騢,有驔有鱼。以车祛祛,思无邪,思马斯徂。

  本来将“思无邪”理解成“思想纯正,无有邪念”只是一种可供参考的解读,但在查阅相关资料的过程中,我却发现,对于这首诗的理解,之所以会有那么多的误解和争议,似乎正是因为缺乏这样的一种“思无邪”——思想纯正,无有邪念!

  比如,作品的主旨本来应该是作品自己说了算,应该源于诗作本身的推敲而得的,可关于这首诗主旨的说法却几乎不约而同源于《毛诗序》中的一句话——“《駉》,颂僖公也。僖公能遵伯禽之法,俭以足用,宽以爱民,务农重谷,牧于坰野,鲁人尊之。于是季孙行父请命于周,而史克作是颂。”

  由于有了“颂僖公”这样的先入之见,到解读具体诗句的时候,又都不知不觉地循着“颂”的思路来进行——如,虽然诗中并无任何线索能证明“无疆”、“无期”、“无斁”、“无邪”都是针对鲁僖公而言的,可这几个词语却普遍地理解成了对鲁僖公的颂祷之词。

  特别是遇上难解之处,受“自圆其说”的鼓舞,更易陶醉于“另辟蹊径”带来的“豁然开朗”——如,“绎”的含义本是与其本义“抽丝”相关的义项,大概是想不通“抽丝”与“马车”的关联吧,为了说明鲁君养马的功绩,“绎绎”的解释就借助通假,转而经由“驿驿”变成了“善走”。

  而到实在无径可辟的时候,整个人已经麻醉到对蛮力破解都无所知觉的程度了——如,诗中的“彭彭”、“伾伾”、“祛祛”几个词语,从其本义看未必就与马的身体素质有多大关系,却都一股脑地解成了“强健有力”;如,诗中的“薄言”及八个“思”字,明显是有实际意义的,却都被释成了虚词。

  这样一路稀里糊涂地为“颂”而“颂”下来,这首《駉》最终呈现出一种怎样的效果呢?有网友评论说,这就是一首马屁诗嘛!因为,在以毛说为解读基础的几种译文中,几乎都充斥着“鲁君深谋又远虑,养的马儿肥又壮”之类的阿谀之词。

  或许定性为马屁诗又太过了一点,但从其译文的表现来看,确实有马屁诗的嫌疑呀!这样有拍马屁嫌疑的诗能称为“颂”吗?恐怕其实际的效果是“贬”吧——不仅歌颂的对象鲁僖公不能有丝毫的引人注目,就连颂词本身也被人们当作老古董束之高阁,仅供文物研究用!

  由上可见,这种不从诗歌本身出发,事先认定主旨,然后为了自圆其说不惜拉郎配,遇难处又借助通假等手段强词夺理,实在不行就判为虚词断尾求生的做法就是一种“邪”!它会让我们逻辑混乱,罔顾事实,将诗歌的意义完全引向反面!

  所以,对于《诗经》中的“思无邪”原本是怎么回事的问题,我就想把那些所谓的背景统统搁在一边,先只看看诗句本身陈述了怎样的基本事实。

  从整体来看,《駉》这首诗共分四章,而每章都由大体相当的三个部分组成:先是说在“坰”这样的野外,养着一群很“駉”的壮马;然后解释说,在这一群马之中,随便指出几匹来,都能称得上“駉”;最后则是针对如此“駉”马驾以马车的不同情形,发了些不同的感叹。

  将这一基本事实与现有的主要解读相对照,又发现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关于断句的。普遍的理解都把“以车”云云一句归入“薄言駉者”这一部分——如,“薄言駉者,有驈有皇,有骊有黄,以车彭彭。”但从文本本身来看,“有驈有皇,有骊有黄”等句都是说明“薄言駉者”的。至此,文意表达已相对完整;而“以车彭彭”等句明显是对前面马的放养状态的描述的一种转折,将之加入“薄言駉者”这一部分,无论怎样解释都显得格格不入。

  第二个问题是关于“以车”云云句的总体情形的。普遍的理解都将之看作是马实际驾车的情形,因此最后的结论就是马驾着车是如何的有力,如何的快捷等。但事实上,马从放养状态到实际驾车,还必须经过一段训练的过程,为什么就不能将“以车彭彭”等句理解为马的几项训练科目呢?

  为了验证“以车”云云句是对前面马的放养状态的描述的一种转折,且更可能是马驾车训练的情形,下面就以“以车彭彭,思无疆,思马斯臧”这一句为例,对两种可能的情形加以比较。

  如果是马实际驾车的情形,按照“驾起车来力量强,鲁君深谋又远虑,养的马儿肥又壮”这类译文的思路,那么这一句描述的就是:因为有如此“駉”的壮马,用来驾车一定是非常“彭彭”的;由此可见,养马者的“思”是多么的“无疆”,早就想到要把马养到“臧”的水平。

  如果是马驾车训练的情形,那么这一句描述的就是:马儿们有了如此“駉”的基础还不够,还应当以试着驾车对它们进行“彭彭”的训练——因为,要想它们能够“无疆”,就应当让它们具备这方面的“臧”。

  如果就以“深谋远虑”为称颂的标准的话,哪一种情形更名符其实呢?两相比较,前一种情形基本上是靠嘴巴喊出来的,而后一种情形虽没有半点标榜,却靠其扎实的作为能自然流露出“深谋远虑”的味道!

  遗憾的是,本人学识有限,至今也不能确认“彭彭”等语就是指马车驾驭科目(古代确有所谓“五御”的马车驾驭科目。其中,训练行车节奏的“鸣和鸾”就可能和本义为“鼓声”的“彭”字相关;而《诗·大雅·烝民》中也有“四牡彭彭,八鸾锵锵”这样的句子,表明马的“彭彭”和“鸾”的鸣音相关)。因此,虽然后一种情形更可能是原诗描述的情形,也只好存疑于此,留待相关专业人士去研究讨论了。

  不过,既然这种以毛说为基础的解读是如此的不靠谱,那我们不妨抛开毛说的影响,仅依靠文字的基本意义和前言后语的逻辑关系对这首诗作一番解读——这大概也算一种“思无邪”吧。

  “以车彭彭,思无疆,思马斯臧”——“疆”本义为“田界”,其义项多指空间上的某种界限。因此,“无疆”即“没有空间限制”,“思无疆”即“想不受特定空间的限制”;“臧”与马相关的基本义项有“藏”、“善”,在这里可理解为“内在的好品质”,“思马斯臧”即“想想马这方面的品质”;具备一定的品质就什么场合都能去的话,“以车彭彭”就多半是一种与礼仪相关的行车方式,而“彭”的本义恰好为“鼓声”,因此“以车彭彭”即使不勉强理解为“一种踩着节奏小步慢跑的驾车训练”,也可笼统地理解为“用以驾车有威仪”;如此,这句话的意思就是:

  用以驾车有威仪,欲盼出车行无疆,当思马儿此品质。

  “以车伾伾,思无期,思马斯才”——同样,“期”在这里也是一种“时间上的限制”,“思无期”即“想不受特定时间的限制”;“思马斯才”即“想想马这方面的才能”;对于驾车的驷马来说,什么样的素质方可让它们长久共事呢?结合“伾”的基本义项“众”,这样的素质多半为相互配合,相互协作方面的心有灵犀;因此,这一句说的是:

  用以驾车有默契,欲盼相携共长久,当思马儿此素质。

  “以车绎绎,思无斁,思马斯作”——“斁”的基本义项有“败坏”,用于马的行走,可指马力的衰败,“无斁”即“马力不衰败”,“思无斁”即“想马车能一直以稳定的速度前进”;“绎”的本义为“抽丝”,多用于表达如“抽丝”一般连绵不绝的情形,对应于马的行走,要想其能一直以稳定的速度前进,显然应指能让马更持久的一种适度匀缓的行进方式;而“作”的基本含义恰好为“作为”、“做法”;照此理解,这一句可译为:

  用以驾车能持久,欲盼行车速度稳,当思马儿此作为。

  “以车祛祛,思无邪,思马斯徂”——“邪”即“不正”,对于马来说,当然不是指其品德的“邪”或“正”,而是指其行进方向上的“邪”或“正”,即看它是否能沿着正确的路径前进;“祛”的基本含义为“祛除”,用在这里,完全可理解为马行进中对正确路径的一种识别行为,即排除不当路径,保留正确路径;而“徂”的本义为“往”、“去”,也是一个方向性很强的词汇;因此,这一句可理解为:

  用以驾车能识途,欲盼行车方向正,当思马儿此向往。

  通过以上分析可看出,即使不靠任何的背景资料,仅从文字的基本含义及文本自身的逻辑关系出发,完全可以对这首诗作出很好的解读。而且,将这样的解读求证于现实生活,它反而更顺理成章地具有更深的“颂”的内涵:

  对于人的成长来说,它可引申为指一个人应当有良好的文化修养,以便适应不同工作岗位的要求;应当有自觉的团队意识,以便能与他人和谐相处,群策群力,合作共事;应当有稳健的工作作风,以便做任何事都能有始有终,树立良好的信誉;应当有正确的价值观,以便在工作及生活中能有效抵制各种不良风气的影响,及时纠正自己的过错,始终保持正确的人生方向。

  而从社会治理的意义上来讲,它又可隐喻:任何一项政策措施,都应当具有地域上的普适性,和时间上的长效性;任何一项社会发展规划,都应当具有发展的可持续性,及发展方向的科学性。

  以上引申内涵,即使对于我们当下的时代来讲,也是现实生活诸多重要方面的真实写照!这样的“颂”总比“马儿多肥壮”、“马儿多有劲”、“马儿跑得有多快”、“鲁君多么深谋又远虑”之类的`“颂”自然、深刻、可爱得多吧!

  不过,我这篇文章的目的并不是要争一争《駉》这首诗应当如何理解,我只是想借此呼吁,在古文的解读中,应当以“思无邪”为第一要务;并以这首《駉》诗的解读为例,说明要做到“思无邪”,大概可以从以下几方面去努力:

  (一)以尊重文本本身所描述的基本事实为第一原则,而不是首先尊重所谓的权威解读;

  (二)以文字的基本义项为第一出发点,而不是扛着先入之见起步;

  (三)以文本自身前言后语的逻辑关系为文本的最佳注解,而不是到他处寻求标准解释;

  (四)以现实生活为检验文本真义的第一标准,而不是以自圆其说为归依。

  诚如此,我的此番“思无邪”就算得偿所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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