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调歌头赏析范本(4)

2018-07-20水调歌头

  赏析五:

  把酒问天这一细节与屈原的《天问》和李白的《把酒问月》有相似之处。其问之痴迷、想之逸尘,确实是有一种类似的精、气、神贯注在里面。从创作动因上来说,屈原《天问》洋洋170余问的磅礴诗情,是在他被放逐后彷徨山泽、经历陵陆,在楚先王庙及公卿祠堂仰见“图画天地山川神灵”及“古贤圣怪物行事”后 “呵而问之”的(王逸《楚辞章句·天问序》)。是情景触碰激荡的产物。李白的《把酒问月》诗自注是:“故人贾淳令予问之。”当也是即兴遣怀之作。苏轼此词正如小序中所言是中秋望月,欢饮达旦后的狂想之曲,亦属“伫兴之作”(王国维《人间词话》)。它们都有起得突兀、问得离奇的特点。从创作心理上来说,屈原在步入先王庙堂之前就已经是“嗟号昊旻,仰天叹息”(王逸《楚辞章句·天问序》),处于情感迷狂的精神状态,故呵问青天,“似痴非痴,愤极悲极”(胡浚源《楚辞新注求确》)。李白是“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把酒问月》),那种因失意怅惘的郁勃意绪,也是鼻息可闻的。苏轼此词作于丙辰 (1076)年,时因反对王安石新法而自请外任密州。既有对朝廷政局的强烈关注,又有期望重返汴京的复杂心情,故时逢中秋,一饮而醉,意兴在阑珊中饶有律动。三人的创作心理实是脉络暗通的。

  明乎苏轼此词问天的创作源流和具体的创作心境,再来审察这首词,就容易把握其心理的细微变化,并由此窥测出其复杂的人生意趣。词的上阕主要表达了政治失意后入世与出世的矛盾心理。见月而问天,追月而迟疑,在“天上”与“人间”徘徊不定。这与苏轼主儒术而不迂腐、参佛老而不沉溺的思想特点是分不开的。所以据说宋神宗读至“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时,乃有“苏轼终是爱君”的感叹,并以此量移汝州。(《岁时广记》引杨湜《古今词话》)是看到了苏轼对“人间”的挚恋之情。至于是否真有“爱君”的意思,就难以一言遽定了。值得注意的是,苏轼“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所展示的语言方式和矛盾心态,曾一时为众人仿效,如黄庭坚之“我欲穿花寻路,直入白云深处,浩气展虹?。只恐花深里,红露湿人衣”,以及赵秉文之“我欲骑鲸归去,只恐神仙官府,嫌我醉时真。笑拍群仙手,几度梦中身”,等等。模仿的痕迹很深,但意趣与苏轼相比已逊一筹。

  下阕从出世与入世的矛盾中宕出,专写“人间”一路,小序中“兼怀子由”之意也随之拈出。换头三句实写月色照人之形,转、低、照三字写足月光移动之神韵。“无眠”二字始直接涉及中秋人事,“怀”弟之意隐约而出。接下五句又跳出个人思绪,由个人之离别联想到普天下人之离别,使词的境界陡然提升。不惟自慰,实兼慰人,意思愈转愈深。煞拍两句从谢庄《月赋》之“美人迈兮音尘绝,隔千里兮共明月”化出。虽然月圆人未圆,但明月千里,同此天空,则人若得生命长久,自有与月共圆之日。全词情感数折,而意思层深,而在矛盾中归于旷放则是此词的情感主线。昔胡仔曾说:“中秋词自东坡《水调歌头》一出,余词尽废。”(《苕溪渔隐丛话》)余词即或不必尽废,而东坡此词自当高出一头。其“《天问》之遗”(刘体仁《七颂堂词绎》)和“从太白仙心脱化”(郑文焯《手批东坡乐府》)的写作特点,使他的奇逸之思和开合之笔成为后人叹赏的对象而传诵千古。作此词六年后,苏轼又作了一首中秋赏月的《念奴娇》词:

  凭高眺远,见长空、万里云无留迹。桂魄飞来光 射处,冷浸一天秋碧。玉宇琼楼,乘鸾来去,人在清凉国。江山如画,望中烟树历历。 我醉拍手狂歌,举杯邀月,对影成三客。起舞徘徊风露下,今夕不知何夕。便欲乘风,翻然归去,何用骑鹏翼。水晶宫里,一声吹断横笛。

  其情景与前阕皆相仿佛,但意趣已自不同。前阕之矛盾曲折、境界开阖在此阕则化为一股清旷之气。刘熙载曾说:“东坡词具神仙出世之姿。”(《艺概·词曲概》)这句话移之以评前阕中秋词,就显得片面了,而用之来评此篇,倒是再精当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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