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运和王维诗中的极貌写物与物我合一(2)

2018-07-16王维

  二、宗教影响下的诗风差异

  两人诗歌都受宗教影响。谢灵运小时候被送到道教徒那里寄养,从小受道教熏陶。长大后与当时名僧慧远有密切的交往,并有师事慧远的愿望,他的思想也深受慧远的影响,他在《辨宗论》里就主张“去物累而顿悟”,其《游名山志序》说:“夫衣食,生之所资;山水,性之所适。今滞所资之累,拥其所适之性耳……岂以名利之场,贤于清旷之域耶!”只有徜徉于山水之间才能体道悟性,舍却世俗之物累。王维的母亲是个忠实的佛教徒,而他所生活的社会也正是“六祖革命”的时代,自小受到家庭社会的影响。不过,由于他们所生活的时代不同,生活遭遇不同,受前人文化传统影响不同,两人山水诗所表现的精神风貌也不相同。谢灵运处于晋宋易代之际,玄学之风盛行,尚清谈,重名理。刘勰《文心雕龙?明诗》说:“宋初文咏,体有因革,庄老告退,而山水方滋。”山水诗的产生,与当时盛行的玄学和玄言诗有着密切关系,当时的玄学把儒家提倡的“名教”与老庄提倡的“自然”结合在一起,引导士大夫从山水中寻求人生的哲理与趣味。但是蕴于诗歌中的理一看便知,景与理是分开的,谢只是引用一些庄、老、《易》上的话抒发其个人情志,景只是引起说理的发端,并没有达到情景融为一体。在谢灵运的主观思想中,山水往往是悟道的手段,所以他的山水诗经常是前半写景,后半谈玄,拖着一条玄言的尾巴。王维的诗歌情景交融,物我合一,且景中恰如其分地蕴含着“理”,正如沈德潜所说:“不用禅语,时得禅理”,其禅境常通过诗境来表明,如《终南别业》:

  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

  水穷尽处,自然也就是深山空静无人处,人无意而至此,云无心以出岫,可谓思与境偕,神会于物。诗人着重写无心,写偶然,写坐看时无思无虑的直觉印象,那无心淡泊、自然闲适的“云”是诗人心态的形象写照。对境观心而道契玄微,静极生动,动极归静,动静不二的禅意,自然而然地渗入到山情水态之中,化作天光云影,空灵而自然。王维的诗歌并不是将佛理生硬地植入诗中,而是将宗教体系与审美感受融为一体,有着“一切景语皆情语”的体悟和感觉,形成了自己闲淡的风格和特色。同时,王维的禅悟是别的诗人难以企及的,这与坐禅时的体验相关。王维多写独坐时的感悟,将禅的静默观照同山水审美体验结合起来,在对山水的描绘中,折射出清幽的禅趣、禅意,从而寄托诗人的幽独情怀。“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终南别业》)“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秋夜独坐》)“野花丛发好,谷鸟一声幽。夜坐空枯寂,松风直似秋。”(《过感化寺昙兴上人山院》)“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山居秋暝》)……可以说,王维的许多诗具有禅趣、禅悦、禅味,言有尽而意无穷,传达出了禅的意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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