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家浜汪曾祺原文(4)

2018-07-17汪曾祺

  就这样,虽然北京京剧团归北京市领导,而且彭真认为不妨先演几场,听听意见,但最后还是得听江青的。如同肖甲多年后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谁都得按当时的气氛生活,江青是那个地位,我们都得尊重她。”

  江青的阻止给正在兴头上的北京京剧团兜头一盆凉透心的冷水,全团弥漫着一股看不见,却人人感受得到的灰心丧气的氛围。万幸的是,市委、市政府依然明确支持,认为这出戏基础不错,只要及时总结经验教训,再下一番扎实工夫,就一定能把这个戏改好。彭真市长虽然工作很忙,但他一有工夫就来看望演员,还多次鼓励大家:“我看这个戏能改好,你们不要泄气。”这样,北京京剧团的劲头又鼓起来了,决定重排,首先重写剧本。   1964年初春,改编者们移师广渠门文化局招待所,仍沿用最初定下的每人分头改几场、然后由汪曾祺统稿的办法。但这一次,杨毓珉病了,另两位,一位是剧团党委书记,另一位是副团长。事情明摆在那里,汪曾祺无可选择,再重的担子也得挑起来。他,作为主要执笔者的身份从此确立,这一次重写,几场重头戏和一些重要唱段都出自汪曾祺之手。

  在局外人看来,全国京剧现代戏观摩演出大会正式举行的日期一天天迫近,已写的《地下联络员》江青不让上演,要想重新排戏,必须首先重写剧本,全团上下、甚至全国京剧界的人都有意无意地盯着北京京剧团,汪曾祺身负主要执笔者的重任,首当其冲,他的压力一定是难以想象的沉重吧?压力大是事实,但汪曾祺本人,并不十分紧张,更没有因为紧张乱了方寸。究其原因,江青早期抓现代戏时,对剧本不是抓得很紧,这就无意中给了创作人员一点创作自由,汪曾祺正可利用将沪剧《芦荡火种》改编为京剧的机会,实践他久藏心中的关于京剧本写作的一些想法。这些想法中的最主要之点,是提高京剧的文学性。不错,京剧是国粹,是我们宝贵的文化遗产,但京剧的文学性太差了,它自问世以来就有了与生俱来的文学性差、语言粗糙等毛病,甚至像《二进宫》这样有名的戏里也大量充塞似通非通,并且缺少真正幽默感的念白与唱词。更有甚者,很多剧本的唱词不知所云,像《珠帘寨》中的定场诗:“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摔死国舅段文楚,唐王一怒贬北番。”听演员念来韵味十足,细推敲内容,却是让人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那李克用和李太白两人其实一点关系也没有,不知怎的竟被拉扯在一起。不少唱词岂止文理不通,而且有悖生活常识。如《花田错》里有一句唱词:“桃花不比杏花黄……”桃花不黄,杏花也不黄呀!据此,汪曾祺说:“我搞京剧,有一个想法,很想提高一下京剧的文学水平,提高其可读性,想把京剧变成一种现代艺术,可以和现代文学作品放在一起,使人们承认它和王蒙的、高晓声的、林斤澜的、邓友梅的小说是一个水平的东西,只不过形式不同。”(《两栖杂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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