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汪曾祺《受戒》(附原文)(14)

2018-07-21汪曾祺

  她问,烧戒疤的时候,有人哭吗?喊吗?

  明子说,没有人哭,只是不住地念拂。有个山东和尚骂人:“俺日你奶奶!俺不烧了!”

  她问善因寺的方丈石桥是相貌和声音都很出众吗?“是的。”

  “说他的方丈比小姐的绣房还讲究?”

  “讲究。什么东西都是绣花的。”

  “他屋里很香?”

  “很香。他烧的是伽楠香,贵得很。”

  “听说他会做诗,会画画,会写字?”

  “会。庙里走廊两头的砖额上,都刻着他写的大字。”“他是有个小老婆吗?”

  “有一个。”

  “才十九岁?”

  “听说。”

  “好看吗?”

  “都说好看。”

  “你没看见?”

  “我怎么会看见?我关在庙里。”

  明子告诉她,善因寺一个老和尚告诉他,寺里有意选他当沙弥尾,不过还没有定,要等主事的和尚商议。

  “什么叫‘沙弥尾’?”

  “放一堂戒,要选出一个沙弥头,一个沙弥尾。沙弥头要老成,要会念很多经。沙弥尾要年轻,聪明,相貌好。”“当了沙弥尾跟别的和尚有什么不同?”

  “沙弥头,沙弥尾,将来都能当方丈。现在的方丈退居了,就当。石桥原来就是沙弥尾。”

  “你当沙弥尾吗?”

  “还不一定哪。”

  “你当方丈,管善因寺?管这么大一个庙?!”

  “还早呐!”

  划了一气,小英子说:“你不要当方丈!”

  “好,不当。”

  “你也不要当沙弥尾!”

  “好,不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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