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与媒体间的攻难者辩论,主要是考虑到问题本身的无聊,而不是因为自己的辩论水平太高,怕失手伤人。当然有时作为休息时的娱乐,也会诊察一下那些文章的毛病所在,为它们设计几个修改方案,看它们能不能因此变得硬扎一点。有时反过来,也会构想一下如何把这些文章置于逻辑上的死地,像下盲棋一样,但从来没有技痒,因为我有一条最严格的人生界限:绝不与无聊打交道,哪怕与无聊辩论。
与谬误辩论,很可能获得真理;与无聊辩论,只可能一起无聊。
余秋雨
十五
来信
余教授:
这两年"理解万岁"的口号,不怎么叫了,但我仍然觉得,人生在世最大的快慰是被人理解,而最大的悲哀是不被人理解。
也许我这个人不容易与别人沟通,每做一件新鲜一点的事,别人总不理解,有时明明做了一件大好事,别人也还是不理解。而我,又没有心情和机会,向别人解释清楚。
生活在不理解我的环境里,就像走在一个荒无人烟的沙漠里,连喊叫几声也听不到回声,真是寂寞。
我应该用什么方法去寻找理解者?
卜伊奇
回信
伊奇:
恕我直言,你上了一种可称之为"弱者文化"的当,把理解看得太重要了。
除了特殊的合作关系,人与人之间的彼此理解并没有那么重要,而且究竟能达到什么理解程度也很值得怀疑。
我的意见是——
真正的善良是不计回报的,包括在理解上的回报。阳光普照山河,并不需要获得山河的理解;春风吹拂大地,也不在乎大地的表情。
也不要因为害怕被别人误会而等待理解。现代生活各自独立、万象共存。东家的柳树矮一点,不必向路人解释本来有长高的可能;西家的槐树高一点,也不必向邻居说明自己并没有独占风水的企图。 做一件新事,大家立即理解,那就不是新事;出一个高招,大家又立即理解,那也不是高招。任何真正的创造都是对原有模式的背离,对社会适应的突破,对民众习惯的挑战。如果眼巴巴地指望众人理解,创造的纯粹性必然会大大降低。平庸,正在前面招手。
回想一下,我们一生所做的比较像样的大事,连父母亲也未必能深刻理解。父母亲缔造了我们却理解不了我们,这便是进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