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后沈世钧偶然发现顾曼桢的信,心中尘封的爱再次被唤醒。
“世钧:现在是夜里,家里的人都睡了,静极了,只听见弟弟他们买来的蟋蟀的鸣声。……世钧!我要你知道,这世界上有一个人是永远等着你的,不管是在什么时候,不管你是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总有这样一个人。”
世钧看到最后几句,就好像她正对着他说话似的。隔着那悠悠岁月,还可以听见她的声音。他有了自己的家庭,也只能偷偷想着:“她难道还在那里等着我吗?”
只是这时没有人能把真相告诉他,给他肯定的答复——她是在等他。就算那年“曼桢突然把她手上的戒指脱下来放在他面前,苦笑着说:“也不值得为它这样发愁”时,她还是属于他。
就算她有如此多悲凉的过往,但是她还是属于他的。那么他呢?他真的属于她的吗?是的,他的心一直就属于她的。
世钧说无论哪一天,曼桢一直停留在他思想的背后,从来没有停止去想她。
想退回到从前,付出的代价是无可限量的。当责任成为男人的负担,他怎么也逃不了的时候,他思想里的矛盾好像利剑一样扎向他的心膛,他必须考虑清楚,必须用尽所有的理念来抑制自己的行为,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大概这个就是曼桢一生一世爱着世均的缘故。
十四年后,顾曼桢和沈世均重逢,我只能说这是上天的安排了,因为它本身已经不能再加以孰对孰错,是否合适。
世钧去叔惠的家里,当时叔惠不在。许太太去给世钧倒茶,一面和他闲谈着,问他那两个小孩几岁了,上学没有。倒了一杯茶送到桌上搁着,桌上的玻璃下面压着一张照片,许太太便向世钧笑道:“你看见过没有呀,这就是叔惠的媳妇。”世钧别过身去看那照片,许太太喜孜孜地也伏在桌上一同看着。忽然听见有人喊了一声“伯母” 许太太和世钧同时回过头来一看,却是曼桢。曼桢站在房门口,也呆住了,她大概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世钧。满地的斜阳,那阳光从竹帘子里面筛进来,风吹着帘子,地板上一条条金黄色老虎纹似的日影便晃晃悠悠的,晃得人眼花。 世钧机械地站起来向她点头微笑,她也笑着跟他点头招呼。他听见许太太的声音在那儿说话,那声音好像嗡嗡的,忽高忽低简直不知道她在那儿说些什么。曼桢笑道:“我是来晚了。因为我们公司里在那儿忙着准备明天游行的事,没想到闹到这时候。许太太在世钧旁边坐了下来。许太太始终有点窘,因为她想象着他们见了面一定很窘。房间里有非常静寂的一刹那,许太太拿起芭蕉扇来摇着,偏是那把扇子有点毛病,扇柄快折断了,扇一下,就‘吱’一响。那极轻微的响声也可以听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