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席书,字文同,遂宁人。弘治三年进士。入为工部主事,移户部,进员外郎。
十六年,云南昼晦地震,命侍郎樊莹巡视,奏黜监司以下三百余人。书上疏言:“灾异系朝廷,不系云南。如人元气内损,然后疮疡发四肢。朝廷,元气也;云南,四 肢也,岂可舍致毒之源,专治四肢之末?今内府供应数倍于往年,冗食官数千,织造频烦,赏赉逾度;皇亲夺民田,宦官增遣不已;大臣贤者未起用小臣言事谪者未复灾异之警偶泄云南欲以远方外吏当之此何理也?今樊莹职巡察,不能劾戚畹、大臣,独考黜云南官吏,舍本而治末。乞陛下以臣所言弊政,一切厘革。他大害当祛,大政当举者,悉令所司条奏而兴革之。”时不能用。
武宗时,历河南佥事、贵州提学副使。时王守仁谪龙场驿丞,书择州县子弟,延守仁教之,士始知学。屡迁福建左布政使。宁王宸濠反,急募兵二万讨之。至则贼已 平,乃返。寻以右副都御史巡抚湖广。中官李镇、张旸假进贡及御盐名敛财十余万,书疏发之。嘉靖元年改南京兵部右侍郎。江南北大饥,奉命振江北。令州县十里 一厂,煮糜哺之,全活无算。
大同军变,杀巡抚张文锦,毁总兵官江桓印,而出故帅硃振于狱,令代桓。帝因而命之,谕礼部铸新印。书持不可,请讨之,□政府忤。时执政者费宏、石珤、贾咏,书心弗善也,乃力荐杨一清、王守仁入阁,且曰:“今诸大臣皆中材,无足与计天下事。定乱济时,非守仁不可。”帝曰:“书为大臣,当抒大略,共济时艰,何以中材诿?”守仁迄不获柄用。
书以议礼受帝知,倚为亲臣,虽诸辅臣莫敢望。后书得疾不能视事,举罗钦顺自代。屡疏乞休,帝辄慰留不允。其后疾笃,请益力,诏加武英殿大学士,赐第京师,支俸如故。甫闻命□卒。赠太傅,谥文襄。
书 遇事敢为,性颇偏愎。初,长沙人李鉴为盗,知府宋卿论之死。书方巡抚湖广,发卿赃私,□劾卿故入鉴罪。帝遣大臣按,不如书言。而书时已得幸,□命逮鉴入京 再讯。书遂言:“臣以议礼犯众怒,故刑官率右卿而重鉴罪,请敕法司辨雪。”及法司谳上无异词,帝重违书意,特减鉴死遣戍。其他庇陈洸,排费宏,率恣行私 意,为时论所斥。
(选自《明史》,有删改)
【译文】
席书,字文同,四川遂宁人。弘治三年(1490)考取进士。进入朝中担任工部主事,后来调到户部,晋升为员外郎。
十六年,云南发生日食、地震,朝廷命令侍郎樊莹前往视察,经奏准罢免了三百多名监司以下的官吏。席书上书说:“灾异的来由和朝廷有关联,和云南自己没有关系,就如同人的元气在体内受到损害,然后四肢才长出疮疤一样。朝廷就是元气,云南就是四肢。怎么能撇开生成毒气的根源不管而专门去医治四肢上的小毛病呢?现在内府所要求的供应量比往年大了几倍,吃闲饭的冗官有几千人,织造的事情频繁地烦扰百姓,各种赏赐超越了应有的限量;皇亲吞并百姓的田地,宦官又不停地派出为官;贤能的大臣闲住在家不加委任,因谏诤被贬的下级官员也未予复职。灾异给我们的警告偶然在云南出现,想拿远方的地方官吏来抵罪,这是什么道理呢?现在樊莹担任巡察,没能力弹劾外戚和大臣,却去考核、罢免云南的地方官吏,真是舍本治末。我请求陛下把我所说的这些弊端全部予以革除!其他有什么大的弊端应当革除的,或是有什么大事应该举办的,命令各有关部门列举上奏,该举办的举办,该革除的革除。”当时孝宗没有采用他的主张。
武宗时,席书先后担任过河南佥事、贵州提学副使。当时王守仁被贬任龙场驿丞,席书选取州县子弟,请守仁教育他们,由此这个地方的年青人才懂得学习学问。经几次升迁,他又做了福建左布政使。宁王宸濠造反时,他紧急召募了二万士兵前往讨伐。到江西时反贼已被平定,他于是返回去了。不久,凭右副都御史的名义前往巡察安抚湖广。宦官李镇、张旸假借进贡和御用食盐的名义搜括了十余万钱财,席书上书揭发了他们。嘉靖元年(1522),他改任南京兵部右侍郎。那年长江南北大闹饥荒,他奉命到江北赈济灾民,命令各州县每十里设一个难民篷,煮稀粥供应难民,使无数人得以生存。
大同发生兵变,杀死了巡抚张文锦,毁坏了总兵官江桓的大印,从监狱中放出原先的将领硃振,让他代替江桓。世宗(迁就叛乱士兵)就此任命硃振做总兵官,指示礼部铸造新印。席书坚持反对意见,请求讨伐他,与内阁(大臣)发生冲突。当时掌管朝政的阁员是费宏、石王缶、贾泳,席书心里不喜欢他们,于是极力推荐杨一清、王守仁入阁,并且说:“现在朝中的大臣都才能平平,不能和陛下共商国家大事。平定天下祸乱,挽救时局,非用王守仁不可。”世宗说:“席书作为大臣,应当提出远大的谋略和我一起渡过现在的难关,怎么能以才能一般来推托自己的责任呢?”王守仁始终没能得到重用。
席书因为讨论“大礼”一事受到世宗信任,成为依赖的亲近的大臣,即使几个内阁大臣也没法和他攀比,后来席书得病后不能处理公事,举荐罗钦顺接替自己。多次上书请求退休,世宗总是安慰、挽留他,不准他退休。后来病重,更加坚决要求退休,世宗传令给他加官武英殿大学士,在京城赏他一处住宅,并且和(生病前)在任时一样支取官俸。席书刚刚接到这个命令就死掉了。朝廷追赠他为太傅,谥号文襄。
席书遇事敢作敢为,但性情很偏激执拗。早先,长沙人李鉴做了偷盗之事,知府宋卿判他死刑。席书当时正巡察安抚湖广,揭发了宋卿贪赃收贿的事,于是上书弹劾宋卿有意把李鉴定为死罪。世宗派大臣下去考查,并不像席书所说的那样。当时席书已经进京并受到世宗宠信,于是就命令把李鉴逮来京城再次审讯。席书这时上书说:“我因为讨论‘大礼’一事触犯了大家的怒火,所以刑官们都偏向宋卿,把李鉴的罪加重惩办,请陛下传令要法司审问后给他昭雪。”等法司审讯后报上情况,和当初并无不同,世宗很不同意席书的意见,但还是把李鉴特别减免死刑,发配充军了事。其他如包庇陈洸,排挤费宏等,席书都无所顾忌地按自己的意志做事,受到当时舆论的指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