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守“约”,说的不是跟朋友约会的“约”,而是与“博”相对应的“约”。
对于今天的艺术家来说,守约是不容易做到的。跟前人相比,我们面对的信息太多,资料太多,诱惑太多。这本来是很幸福的事情,然而,要抵挡住诱惑,却需要觉悟和定力。
周围有不少搞书法的朋友,每年看他们的各种展览,总的感觉是大家都在竭力地想端出一些“新”的东西,前年整的是隋唐写经,去年是汉简,今年又从战国的兵器上搬了些古怪的篆书来。但他们的书法究竟搞成了没有呢?私下交流的时候,他们的眼神里仍旧透露出一丝茫然。
这时候很自然地会想起一句有名的话来———“真迹数行可名世”。
古人也有烦恼,他们的烦恼不是资料太多,而是太少。“真迹”是从事艺术的宝贵资源,谁占有了资源,哪怕只是廖廖“数行”,谁就离成功不远。西晋虞喜《志林》一书记载,钟繇向韦诞苦求蔡邕的笔法秘诀,韦诞不依,于是大闹三天,搥胸至呕血,还是曹操拿五灵丹救活了他。“欧阳询见索靖古碑,驻马观之。去数步复还,下马观之。倦则布毡坐观之,宿碑旁三日乃去。”欧阳询没有数码相机,只好在碑下睡了三个晚上。但钟繇和欧阳询的书法终归是搞成了。
记得有一年的高考作文题,要求根据一幅漫画写成议论文,漫画画的是连成一片的地下泉水,和未能伸及泉水的几口深浅不一的井。其实这个道理古人已经讲得很透彻,曾国藩在写给儿子的一封家书里,转述了友人吴嘉宾对他说过的一段话:“用功譬若掘井,与其多掘数井而皆不及泉,何若老守一井,力求及泉,而用之不竭乎!”
“千金之珠,必在九重之渊”,无论为学为文为艺,总以“深入”为第一要义,唯有深入方能尝到真滋味,获得真领悟,方能“掘井及泉”,“探得骊珠还”。而“深入”的前提是专注与守约,正所谓“旧书不厌百回读,熟读深思子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