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花开得再怎么妩媚,也只是诱惑路人和妆点风景,只有它的根茎才真正具有丰富的浆液——同样,在文学领域,华丽的辞藻虽然可以触发读者的阅读兴趣,但是评定一部文学作品的优劣,绝对不能忽略掉它的中心思想。
华丽的文字只是为了恭维视觉感官,不能过分地用来填充内容上的空缺,正如韵律只是为了满足听觉的意淫,强行落实只会产生出反和谐的效果——因此,花样文学最匮乏的就是内涵,而内涵往往就在铅华的背后。
然而,给文字润色还是非常有必要的——如同没有上釉的工艺品,不会有人花时间去鉴赏,除非它的名气非常高涨,否则顶多就是用来种草。
或许,用文字改变世界,用哲思唤醒人类,听上去有点荒谬。但是一个苹果尚且可以让牛顿剖析宇宙,难道一部书籍的潜在价值就可以小觑么?
文学的定位很广泛也很随和,当然,不能纯粹地将谈资拓成文字——
文学可以是一项消遣,但不能过分彰显个人主义,只在乎形式,不兼顾内涵。
文学可以是一份工作,但不能一味模仿主流笔法,只注重发展,不追求跃进。
文学可以是一种理想,但不能执意地和别人相悖,只强调风格,不认可模式。
文学可以是一场革命,但不能把自己当作是英雄,只唯诺自己,不相信他人。
自从仓颉创造出汉字后,中国文学便应运而生了。
文字属性一般可以分为三种:强硬、委婉和中性——只有做到表面与实际分离,思维和视觉出现迥异感受,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擅长运用文字——譬如,把一个褒义词巧妙地用来反讽,或者是我们经常说的欲扬先抑。
文字是有限的资源,倘若编纂成辞典,仅为绵薄的一本书——文从字顺才能让作品的身价不断攀高,并且令读者消除对写作者实力的质疑——其实,无论浑厚还是沉敛的文字都可以繁衍出哲思的渊薮,关键只在于经营它们的作家有没有一个发达的大脑。
身为一个杰出的作家,不需要特别多的词汇,只需要足够多的词汇——正如博尔赫斯在描写处决场景时那一句“四倍的子弹”——没有一个绝对的数值,却有无穷联想的数值。
文学作品不是由不同属性的文字简单提炼出来的,而是由不同类型的文字经过反复加工深造出来的——自然的深邃,历史的变迁,生活的无常,情感的牵绊,被不同的作家用不同的文字微妙地解读,然而对比起来的差距却远超于文字本身——因为每一个文字的张力都只有思维的若干分之一,所以连生活中的一段镜头都无法细致地还原出来——这就是文字的弊病,也可以说,抽象对具体的臣服——但是,通过巧妙的手法,可以尽量去改善,如同游标卡尺能够比学生量具更加优越。
每一个作家都应该达成这样的共识:不能把制造轰动效应作为创作动力——所谓的商业化文学,在亲近读者的同时,也疏远了文学价值——而今,许多作家脱离了象牙塔的束缚,反而陷入了另一个混沌的黑洞——一个由时代巩固起来的名利国度——置身事外的,恐怕只是抵达不了那个境界。
一个出色的作家最起码具备两点:
第一、作为一个职业的文字艺术缔造者,必须切实淬砺出“力度感”——文字驾驭力,文字敏锐度和文字兴奋感。详细来说,在垒就文字宫殿时,第一时间要在脑海中拟定出清晰的文字布局,然后对同步喷薄出来的情感进行精简加持。其次在运笔过程中保持文字链条不能中断,尽量让文字都发挥出承上启下的绝佳效果。最后试图在生活中把文字当作自己的情侣,在不亲热的时候也要诱发潜意识去惦念。
第二、作为一个优秀的文字成品生产者,不能拘泥于文体和格律,一定要打破僵化的模式,开创出属于自己的风格,否则作家只会沦落为文学作品的傀儡。而且,总是踏着别人的影子行走,一旦黑夜吞没了天光,便只能在原地上蹉跎。因此,每一个作家都应该秉承这样的信念——勇敢地朝自己心中的方向前进,不要管它在地图上有多么微茫。但是文学终究具有一定的底线,在写作时绝对不能践踏和躐越。
一个作家化茧成蝶,不能凭他催眠了多少精灵唤醒了多少妖孽来判断,也不能凭他吸纳了多少精华摈弃了多少糟粕来衡量——文学作品是多样化的,没有一个恒定的尺度。但是,一个写手晋升为一个作家还是有迹可循的——首先不能被文字奴役,而且要设法逆转过来,利用文字给自己代言。有时候,一部作品的尘埃落定,或许就可以鸡犬升天——但是,作家这个头衔,看起来很轻省,实际上,光是谦逊这方面,就可以让一个人的灵魂翻腾上几百回。
作家不是凭恃外表俊美就可以备受瞩目的`,只有笔下的文字产生出足够巨大的正能量,才可以得到读者的青睐和崇敬,慢慢地蜕变成为一个文学教主——末了,就算步屈原和老舍的后尘,也会有成千上万的人悼念——生前被人追捧,死后被人膜拜,这样的优渥待遇,哪怕最后文学花名册上没有他的名字,也可以在世界上的许多地方留下口碑——甚至是墓碑。
当然,作家理应在幕后辛勤笔耕,而不是在镜头前频繁亮相——读者真正渴求的是文字,而不是作家的一句问候。化用一下钱钟书先生的话——如果你捡到一只美味的鸡蛋,何必去计较它是在笼子里窝着生还是在草垛里站着生的呢,你只要想好如何去烹饪和品味它。
其实,身为一个作家,真的不要把自己看得太神圣,说白了不就是把才华变成铅字再拓印成书籍嘛——走在大街上,谁都可以对你嗤之以鼻,然后不屑一顾地离开——用文学作品来抢占文学地位固然合乎情理,但是,用文学地位来置换社会地位便是可伐之矣。
学校的老师常说,写文章如同种树,不是挖几个坑撒几颗种子就可以培育出参天大树的。确实,只有反复完成浇水、施肥、除虫等步骤,才可以塑造出一棵树茁壮的身躯。当然,在选取树种时一定要挑最上乘的,不能干瘪,不能皴裂,不能发胀。而且,该行业的气候因素也是举足轻重的——晴朗时,光合作用旺盛,生长得自然会繁茂。阴霾时,只要底墒充足,不会造成太大亏损。下雨时,一律都会遭殃,因此只能及时补救。
一部文学作品的营养成分应该均衡分配,如果枝干粗花叶稀,生长出来的果实也不会硕大更不会甘甜——所以,应该从根系开始涵养,等到营养富余后,再洄流到枝叶和花萼,并且始终保持在半饱和状态,既可稀释,也可聚合——因此,种树的工艺在文学上照样是适用的,看来,大自然的造化并没有谣传中那么差。还是那句话——在文学创作上,既要完善形式,也要兼顾内涵。
一片森林的广袤,是无数树木的贡献,其中难免会掺杂一两棵颓废的,但只要整体的和谐没有被颠覆,依然称得上是一处秒杀胶卷俘获飞鸟的绮丽风景。
一片森林的价值,不在于组成它的树木如何魁梧,而在于它的潜在价值和后备资源是否充沛。如果满足了这两点,就算占地面积再狭隘,也是相当抢眼的。
是山脉总会有主峰,是故事总会有主角,是句子总会有主语,是树木总会有主干。其实,文学创作还可以和建筑学挂钩——在构思方案的同时,承包后期的风险;在稳定重心的同时,协调整体的平衡;在装潢外表的同时,充实内部的材料。
成就一部上乘的文学作品,不但要反复检阅理性分析,确保没有绝症和暗病,而且要严加斟酌适当取舍,彻底清除赘疣和腐肉。一发断而痛全身,一蚁居而溃长堤。所以,用字一定要精炼,遣句一定要顺畅,不能盲目地引笔作流水之势。毕竟这年头,孔子归隐了,李白收山了——他们绣口一吐,或二字,或五言,均可流芳百世彪炳千古。相比之下,现代作家不是堆砌就是挪用,差距十分明显,单看辞典中成语的由来便可得出。
写作时必须面面俱到,不能只认准一个重心。譬如,比喻、排比、拟人、夸张、反问等修辞手法,都是一些小学习得的知识。当然,我不是反对应用在文学创作上,况且,它们可以产生不错的视觉冲击——只是,作家之间存在文学修养的差异,很容易会导致两极分化的局面——有的活用得透彻,有的落实得肤浅——而且,一个实力派的作家也不能反复运用已经普及了的知识,还应该尝试驾驭顶真、互文、通感、拈连、双关等非主流修辞手法——正如你拥有一把斧头,可以砍光一整片浩瀚的森林,但也没有必要把电锯闲置在一旁。
现在大部分的传统文学,遵循的都是同一套模式——在生活的阅历上进行艺术的雕琢。当然,这是一种原始而规范的写作技巧,因为文学和生活本来就是相通的。然而,文学创作不是原封不动地挪用实际素材,而是把详实的生活剪影浓缩成经典文字。甚至可以这么说——一半虚,一半实。有轮廓,但没有五官,有血液,但没有流向。
其实,文学创作具有多种窍门。譬如,獭祭成文便是一种非常不错的写作手法,尽管大部分内容都来源于成分堆砌和个体整合,但是没有一定的文学底蕴和强烈的文字辨识度,是不可能发挥出奇效的。因此我个人觉得,对一个作家而言,獭祭成文的写法只要运用得当,发展前景也可以是一片光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