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梨花散文

2019-10-22散文

  每年的四月中旬,都是梨花的节日。许多年前我偶然走到平谷和蓟县交界的地方,认识了一个叫泥河的村庄,那里的梨树首先打动了我,其次才是梨花。那些个梨树遍布山坡山脚,都堪称百年老树。于是疑惑陡然而生:这个偏远的村庄,莫非从未被割过“资本主义尾巴”?于是每年的四月来这里看梨花,就成了习惯。与家人来,也号召朋友同事们一起来观赏。那时我们会租一辆面包车,早上送了去,晚上再接了来。这一整天的时间,除了踏青,观赏,野餐,也会到老乡家炕上坐坐,串门,说话。乡亲们都很友好,家里做了野菜馅饼子,便邀请我们同吃。我们用手中的相机给他们照张全家福,把照片洗好,千辛万苦让人带过来。

  转眼,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现在看那时的照片,年轻自不必说,女儿好小,才上幼儿园。那里有一个穿山洞,据说是山水下来用作分流的,但人站在洞口留个影,便在身后逶迤着半个月亮——那是百米之外的天光映到洞里来了。每次从那里过,都会忆起当年来看梨花的情景,那棵硕大的梨树遮阴了半亩地,我们曾坐在树下聆听。花开的声音,叶长的声音,蜜蜂飞舞的声音,只要用心,都能听得到。十几年的人,和十几年的树,实在不可同日而语,再往细了端详,也看不出这十几年的光阴在百年老树上留下怎样的痕迹。除非把树身剖开,看它的年轮。

  我一直以为,在所有树木的花朵中,梨花是最耐看的,也是最有神韵的。车子往蓟北的山岭走,路的两侧,从初春到仲春再到季春,山体一天一个样。桃红杏白翠柳含烟,都抵不过对梨花的期待。就因为有太多的人期待,荒芜的山坡被乡亲们种满了梨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种了多少树,大概没有人能够说得清。只见一片梨花如雪,如海,如诗,如画。便被人称了“梨园”。不是一座村庄两座村庄,不是一面山坡两面山坡,而是沿着津围路往深处走,或者,朝东在马营公路上纵横,一路都是“梨园”景象。当地政府便选了个日子,为梨花过起了节日。于是远方的宾朋遥遥赶来,只为一睹芳菲景象。那些个描写梨花的诗,大概都被唐人写尽了。现代人置身于香雪海中,纵有满腔诗情,也仅剩下了一个“啊”字。

  别人看花,我喜欢看看花的人。那些张大就合不拢的嘴巴,灵动闪亮的眼眸,舒展愉悦的面容,都让我觉得愉快。尤其面对某一张沧桑的脸,神情写满了辛劳,此刻置身于花丛中,便也如春花般明媚敞亮。看这样的脸孔,会让人心生温暖。还有村里的那些乡亲,一边干着农活,一边忙里偷闲与游人攀谈,我们看花,他们是护花之人。梨花的花期很短,繁花似锦之后,是长长的孕育和等待。看他们脸上生出的恬淡,便知梨花之于他们,只意味着秋后的丰收景象。

  一条平展的水泥路往“梨园”深处蜿蜒。我们把车停在路边,且行且走。梨树底下生了很多野葱野蒜,让同行的人一惊一乍。我以为这条路同乡间的许多条路一样,路的尽头会系着一座村庄。可越往深远里走,越不见人间烟火。路两边梨花若云,香气浓厚。登高望远,仿若仙境。跟老乡攀谈得知,路是专为“梨园”而修的。这条路,原本是要修在村里的,国家有政策,政府有补贴,可乡亲们一商量,“梨园”步步登高,春种秋收,都需要有条像样的路走车,于是村路似一条带子,挪到了“梨园”深处。可在游人眼里,这就是条观赏路,人们蜂拥到这里,感叹路的方便与快捷。踩一脚油门,车子一直能开到山巅。

  许多年前,我陷入到一种哲学的情境中不能自拔。比如,我们管麻雀叫麻雀,麻雀管自己叫什么。自然万物许多都不用依附人类而生存,但人类包揽了对它们的命名权。此刻面对如雪梨花,我又有些发痴。不知道梨花何以就称作梨花,而不是苹果花山楂花。古人命名时,大概也是对梨花格外偏爱的,把最上口的名字留给了它。以梨花入诗,最是妥当和熨帖,否则,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世代传咏的名篇佳句了。

  与花期匆匆有约,又匆匆别离。好在还有明年春暖花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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