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冬,一场西北风刮过,北方大地上便嗅不到植物生长的气息了:树枝上尚没有完全枯透的叶子,飘落殆尽。渠沿沟畔且存有一息的衰草,枯透了。
这时,缩起脖子,筒着袖子,从大地上走过,农人的眼睛就垂了下来。再也没有什么吸引人眼球的了。即使渠沿边柳树枯枝上的几只落寞的麻雀,细着嗓子邀请你停下脚步,随便说点什么给它们解解闷,你也懒得去理。这干枯枯的季节有什么可说的呢?
七星河里结了冰。排水沟干了。西北风仍然在长夜里呼啸。冬深了。空气干燥难忍,四处寻找着湿。它渴望滋润,它受不了了。你不经意伸出湿热的舌头舔一下嘴唇,立刻,嘴唇上的那一点湿就被空气一吸而尽。这一吸,嘴唇立刻干裂了。在这干燥空气的眈眈盯注下,谁敢轻易带着湿手出门,不给你吸裂才怪。
西北风弱了,冬深了。空气里藏了数不清寒彻入骨的尖刀,到处割取着湿。而此时的北方大地已被这严寒冻得僵在那里了,哪里还能留得一点湿。于是这严寒的空气就伺机向人刺去。这时,你若出门,它就会向你猛烈地刺过来。刺你的脸,刺你的耳,刺你的手。即使你浑身捂得严严实实,它也不会放过你露出的两只眼睛,一下一下,刺得你眼泪花子直冒。
这干而冷的空气,把北方大地这粗犷的汉子折磨得有些受不住了,心都有些硬了,表情木木的。这时,一场大雪静静地降落了。她特意来慰藉干裂疼痛的北方大地。
雪静静地下着。田野、树木、房屋变得端庄起来,都恭敬地承接着这天赐的祥瑞大雪。大地一片白。雪花一点一点地渗进大地,渗进那一道道裂痕,抚慰着,浸润着,充盈着……无声无息。
苍凉的北方大地这烈性的汉子,原以为自己的内里已冷硬如铁。而就在此刻,圣洁而绵柔的雪花,化成甘甜的琼浆,丝丝缕缕地渗进来,濡湿着,浸润着,他竟渐渐地有了感动,变得柔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