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林在外打了十多年工,年初在工地干活儿时脚被钢筋扎穿,成了跛子,只好回家务农。没想到自己多年未种的地被流转,于是找到村干部。村干部说联系不上他,这些年的流转所得,都存在账上。因为李秋林的老婆也随儿子进城打工去了。
李秋林领了钱,向村里提出:他的土地不流转了,自己种米种菜。
村主任说:“怎么行呢?那合同是三十年,你说不流转就不流转了?人家可不干啊。当初引进日本樱桃,可是花了大力气,是县领导介绍来的。因为有了这个项目,乡书记都升成了副县长。”
“我的地我作不了主?当初不是说土地承包,三十年不变吗?我可是有证的!”李秋林在外打工多年也长了些见识,说起道理一套套的。
村主任没办法,最后说:“你不就吃点儿粮和菜吗?给你调块地,行不?”
李秋林只好接受,毕竟村长也是官,麻烦人家的时候还多着呢。
李秋林跛着脚,去打理这块地。拣石子、除杂草,虽然远了点,挑肥不便,但总比没有强吧。可是等他准备播种时,村里通知,所有在家务农人员,到村小学开会。
自从土地承包到户后,开会少多了,村里有事都在喇叭上吼。今天正儿八经地通知开会,有啥大事?
原来是乡农技站组织的会议,他们要求在家的农民,必须参加“务农证”考试,如果没有拿到证的,不能种地。
李秋林一下懵了——他干了三十多年的农活儿,从没有听说过种地还要“务农证”。
可农技站长讲得头头是道:现在的农业科技含量越来越高,对技术要求越来越高,没有技术种不好地;持证上岗,是现在基本要求,城里啥工作不要证?连扫地的都要拿证,所以农民种地也要有证;很多人多年没有种地了,进城打工,所以再种地要先拿证。
道理归道理,可是大多数人都接受不了。现在留在农村的,就是些七零六零五零后的人,他们种过多少地?手上老茧磨脱了多少层?要不是年纪或身体原因,都进城打工去了。所以,农技站长的话,遭到强烈反对。尽管他说,这个考试简单,书面知识只占三分之一,实地操作占三分之二,报名费也不多,一人二十块钱。
没有人同意。
当场,农技站长的脸拉长了。会后,连村长准备的酒也没兴趣喝了。
大家以为这事就这样结束时,村里下了通知——凡是没有报名考“务农证”的,必须退回承包的土地。
李秋林的那小块土地,也必须交回村里。
李秋林很烦躁,于是进城找以前一起打工的人玩,没想到刚下车,就碰上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对他小声说:“要证不?便宜!”
李秋林气呼呼地说:“要,你有‘务农证’吗?”
本来要抢白对方的,想不到这人不但不生气,还笑嘻嘻地说:“大哥,您还真找对了人,现在‘务农证’俏得很,我今天就卖了几十张。没有‘务农证’,不准种地呢,连当农民都没有资格。”
李秋林想,不就五块钱吗?老子买一张回去,让村长看看,我可是持证上岗哟。
李秋林挖地、下种、收获,他跛着脚,胸前总挂着“务农证”,忙得不亦乐乎。直到有一天,乡农技站下来检查,发现他的证是假的,对他说:“造假证,犯法,要不拘留,要不罚款。”
李秋林没钱,选择了被拘留。他想不明白:这“务农证”是啥证,凭啥农民种地还要它呢?人家北京怎么没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