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执手,依旧陪你到老的美文摘抄

2018-08-13摘抄

  她的眼前是一堆土,这土没有什么特别,但在她心里很难把它变通为坟,她固执地认为他是刚刚睡去,或者大地把他珍藏了,用露珠的精华温润他的。

  再看看她,用拐杖支撑的身体渐渐垮了,两行清泪早已纵纵横横曲曲折折地流下来。六十一年的等,六十一年的待,等得她衣带都宽了,待得她朱颜都改了,终究是把他等回来了,却等得阴阳相隔、生死分离。

  秋天的手指在树林里揉起了叶子,片片枯黄的树叶落到翻新的土上,她想起叶子还是绿的时候,他为她做了一串绿色的风铃。“我记得前些日子这叶子还是绿的,什么时候变黄了?”她费力地弯下腰捡起落叶,自言自语,“你看,我带什么来看你了。”一本包着新书皮的书被秋风翻开了。“这是你留给我的,你还记得吧?从你走后,我每年都给它换新的书皮。那时候你说等你回来再教我识字儿,这下好了,你算是回来了。”风依旧吹着书页,“哗哗”的翻书声像是这本书欢快地呼唤它的主人。“诗经”,这两个字像是画在书皮上,歪歪扭扭的,很显然是出自她的手,这一点、一横、一竖、一撇、一捺,都流淌着等待和思念的情愫。

  她是我的姨奶奶,因为没有结婚被村里的人议论了一辈子。年轻的时候,被父母训斥,被媒人调侃,被已婚的用异样的眼光瞧着,被用不屑的眼神瞥过。到了白发苍苍的年龄,那些不尊重的行为换了表达方式:父母的唠叨没了,未能完成的心愿变成了遗嘱揪着她的心;媒人也早已无暇顾及她了;当年的男人女人们都儿孙满堂,只有她,还过着手捧《诗经》自言自语的日子;年幼的们常常围着她唱着歌谣“村里的奶奶像朵花,没有种豆没种瓜”。

  爷爷去世得早,所以姨奶奶一直和奶奶住在一起。我从小就在奶奶家,或许是姨奶奶一辈子没有结婚的缘故吧,她对我很好,给我扎小辫儿,给我买新衣裳,对我宠爱有加。她是一个很利落很干净的女人,做事麻利,走路很快,说话像机关枪,却经常一个人坐在门槛上发呆。上小学二年级那会儿,她会隔三差五的把我叫去,拿出那本《诗经》,“姑娘,你认字儿,念给姨奶奶听。”那时候年龄小,我会把“关关雎鸠”念成“关关住鸟”,把“采采芣苢”念成“采采不吕”,姨奶奶听得津津有味。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我学的字越来越多,诗经读的越来越多。一个夏天的中午,当我读到“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时,一向乐呵呵听我读书的姨奶奶,手里拿的蒲扇掉在了地上,我抬起头看到的是泪水涟涟、目光呆滞的她。从那以后,那本《诗经》我就没有往下读过,拿起它时姨奶奶总会吩咐我重复地读那两句。我十二岁那年,被接到妈妈那儿读初一,姨奶奶不知在哪儿弄了一台小录音机,硬是让我把那两句录完才放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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