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离开北大那年,可能跳蚤市场是最为活跃的地方,三角地柿子林处处都是马上要卷铺盖走人的学生,他们把自己堆积了几年的书一古脑都拿出来贩卖了,不清楚其中有多少是再次回望时痛心疾首哀惋,又有多少是忆前尘时失之交臂的叹息。
我很后悔,当初我把一些觉得负重的书统统贱卖了,又很后悔当时没有痛下决心去买上一些别人扔掉的书。
比如那套郭沫若全集,价格低到骇人,但是每一日走过去,都不曾见有谁去动一动。或者除了我,没有谁动过要买它的心思。
男友阻止我买这些废品,说光那份量怕是就够我们所有衣服的总合了。又想到底还是囊中羞涩,尽管那么多卷,每卷都厚得惊人,统共也才百元,却也是我那时不得不思了又思,终于放弃的书。
或者这个世界真的很悲哀,悲哀到生前如何的荣光也断不能预料死后的凄凉,人如此,书亦如此。
我多半是瞧不起一些所谓的学者与专家的,他们在郭沫若死后,可以上窜下跳,无所不用其极地对其进行大肆鞭挞,却从来不晓得,在人家荣光之时,却是连个臭屁都断然不敢去放的。
那么他们对郭沫若的任何指摘,又如何让人信服。正人先正己,连自己的骨头尚且挺不直,硬不起来的时候,却好自尊大对别人的人品学识进行一番彻头彻尾的批判,这怕是大多中国知识分子惯用的伎俩。一则,好显示自己与郭沫若这样的人的彻底的决裂,从精神到研究表明自己的清白,另一方面又可表明自己超绝的学识,否定了一个权威,就是树立自己的权威,中国知识分子深谙此道,玩起来倒也得心应手。翻手云,覆手雨,本是生存之道,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墙倒众人推,在郭沫若的身上几乎得到了最为淋漓尽致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