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参禅悟理,学庄信道,精通诗、书、画、音乐等,以诗名盛于开元、天宝间,尤长五言,多咏山水田园,与孟浩然合称“王孟”,有“诗佛”之称。书画特臻其妙,后人推其为南宗山水画之祖。下面是小编整理的王维田园古诗,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一、《积雨辋川庄作》
年代: 唐 作者: 王维
积雨空林烟火迟,蒸藜炊黍饷东菑。
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
山中习静观朝槿,松下清斋折露葵。
野老与人争度罢,海鸥何事更相疑。
鉴赏
辋川庄,在今陕西蓝田终南山中,是王维隐居之地。《旧唐书·王维传》记载:“维兄弟俱奉佛,居常蔬食,不茹荤血,晚年长斋,不衣文彩。”在这首七律中,诗人把自己幽雅清淡禅寂生活与辋川恬静优美田园风光结合起来描写,创造了一个物我相惬、情景交融意境。
“积雨空林烟火迟,蒸藜炊黍饷东菑。”首联写田家生活,是诗人山上静观所见:正是连雨时节,天阴地湿,空气潮润,静谧丛林上空,炊烟缓缓升起来,山下农家正烧火做饭呢。女人家蒸藜炊黍,把饭菜准备好,便提携着送往东菑──东面田头,男人们一清早就去那里劳作了。诗人视野所及,先写空林烟火,一个“迟”字,不仅把阴雨天炊烟写得十分真切传神,而且透露了诗人闲散安逸心境;再写农家早炊、饷田以至田头野餐,展现一系列人物活动画面,秩序井然而富有生活气息,使人想见农妇田夫那怡然自乐心情。
颔联写自然景色,同样是诗人静观所得:“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广漠空蒙、布满积水平畴上,白鹭翩翩起飞,意态是那样闲静潇洒;听啊,远近高低,蔚然深秀密林中,黄鹂互相唱和,歌喉是那样甜美快活。辋川之夏,百鸟飞鸣,诗人只选了形态和习性迥然不同黄鹂、白鹭,联系着它们各自背景加以描绘:雪白白鹭,金黄黄鹂,在视觉上自有色彩浓淡差异;白鹭飞行,黄鹂鸣啭,一则取动态,一则取声音;漠漠,形容水田广布,视野苍茫;阴阴,描状夏木茂密,境界幽深。两种景象互相映衬,互相配合,把积雨天气辋川山野写得画意盎然。所谓“诗中有画”,这便是很好例证。
唐人李肇因见李嘉祐集中有“水田飞白鹭,夏木啭黄鹂”诗句,便讥笑王维“好取人文章嘉句”(《国史补》卷上);明人胡应麟力辟其说:“摩诘盛唐,嘉祐中唐,安得前人预偷来者?此正嘉祐用摩诘诗。”(《诗薮·内编》卷五)按,嘉祐与摩诘同时而稍晚,谁袭用谁诗句,这很难说;然而,从艺术上看,两人诗句还是有高下。宋人叶梦得说:“此两句好处,正在添‘漠漠’‘阴阴’四字,此乃摩诘为嘉祐点化,以自见其妙。如李光弼将郭子仪军,一号令之,精采数倍。”(《石林诗话》卷上)“漠漠”有广阔意,“阴阴”有幽深意,“漠漠水田”“阴阴夏木”比之“水田”和“夏木”,画面就显得开阔而深邃,富有境界感,渲染了积雨天气空蒙迷茫色调和气氛。
真可谓得其所哉了,这不能不使他感到无穷乐趣。下面两联就是抒写诗人隐居山林禅寂生活之乐。
“山中习静观朝槿,松下清斋折露葵。”诗人独处空山之中,幽栖松林之下,参木槿而悟人生短暂,采露葵以供清斋素食。这情调,在一般世人看来,未免过分孤寂寡淡了。然而早已厌倦尘世喧嚣诗人,却从中领略到极大兴味,比起那纷纷扰扰、尔虞我诈名利场,不啻天壤云泥。
“野老与人争席罢,海鸥何事更相疑?”野老是诗人自谓。诗人快慰地宣称:我早已去心机,绝俗念,随缘任遇,于人无碍,与世无争了,还有谁会无端地猜忌我呢?庶几乎可以免除尘世烦恼,悠悠然耽于山林之乐了。《庄子·杂篇·寓言》载:杨朱去从老子学道,路上旅舍主人欢迎他,客人都给他让座;学成归来,旅客们却不再让座,而与他“争席”,说明杨朱已得自然之道,与人们没有隔膜了。《列子·黄帝篇》载:海上有人与鸥鸟相亲近,互不猜疑。一天,父亲要他把海鸥捉回家来,他又到海滨时,海鸥便飞得远远,心术不正破坏了他和海鸥亲密关系。这两个充满老庄色彩典故,一正用,一反用,两相结合,抒写诗人澹泊自然心境,而这种心境,正是上联所写“清斋”“习静”结果。
这首七律,形象鲜明,兴味深远,表现了诗人隐居山林、脱离尘俗闲情逸致,是王维田园诗一首代表作。从前有人把它推为全唐七律压卷,说成“空古准今”极至,固然是出于封建士大夫偏嗜;而有人认为“淡雅幽寂,莫过右丞《积雨》”,赞赏这首诗深邃意境和超迈风格,艺术见解还是不错。(参看赵殿成笺注《王右丞集》卷十)。
二、《山中》
年代: 唐 作者: 王维
荆溪白石出,天寒红叶稀。
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
赏析
这首小诗描绘初冬时节山中景色。
首句写山中溪水。荆溪,本名长水,又称浐水,源出陕西蓝田县西南秦岭山中,北流至长安东北入灞水。这里写大概是穿行在山中上游一段。山路往往傍着溪流,山行时很容易首先注意到蜿蜒曲折、似乎与人作伴清溪。天寒水浅,山溪变成涓涓细流,露出磷磷白石,显得特别清浅可爱。由于抓住了冬寒时山溪主要特征,读者不但可以想见它清澄莹澈颜色,蜿蜒穿行形状,甚至仿佛可以听到它潺潺流淌声音。
次句写山中红叶。绚烂霜叶红树,本是秋山特点。入冬天寒,红叶变得稀少了;这原是不大引人注目景色。但对王维这样一位对大自然色彩有特殊敏感诗人兼画家来说,在一片浓翠山色背景上(这从下两句可以看出),这里那里点缀着几片红叶,有时反倒更为显眼。它们或许会引起诗人对刚刚逝去绚烂秋色遐想呢。所以,这里“红叶稀”,并不给人以萧瑟、凋零之感,而是引起对美好事物珍重和流连。
如果说前两句所描绘是山中景色某一两个局部,那么后两句所展示却是它全貌。尽管冬令天寒,但整个秦岭山中,仍是苍松翠柏,蓊郁青葱,山路就穿行在无边浓翠之中。苍翠山色本身是空明,不象有形物体那样可以触摸得到,所以说“空翠”。“空翠”自然不会“湿衣”,但它是那样浓,浓得几乎可以溢出翠色水份,浓得几乎使整个空气里都充满了翠色分子,人行空翠之中,就象被笼罩在一片翠雾之中,整个身心都受到它浸染、滋润,而微微感觉到一种细雨湿衣似凉意,所以尽管“山路元无雨”,却自然感到“空翠湿人衣”了。这是视觉、触觉、感觉复杂作用所产生一种似幻似真感受,一种心灵上快感。“空”字和“湿”字矛盾,也就在这种心灵上快感中统一起来了。
张旭《山中留客》说:“纵使晴明无雨色,入云深处亦沾衣。”“沾衣”是实写,展示了云封雾锁深山另一种美境界;王维这首《山中》“湿衣”却是幻觉和错觉,抒写了浓翠山色给人诗意感受。同样写山中景物,同样写到了沾衣,却同工异曲,各臻其妙。真正艺术是永远不会重复。
这幅由白石磷磷小溪、鲜艳红叶和无边浓翠所组成山中冬景,色泽斑烂鲜明,富于诗情画意,毫无萧瑟枯寂情调。和作者某些专写静谧境界而不免带有清冷虚无色彩小诗比较,这一首所流露感情与美学趣味都似乎要更健康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