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即通,通即无所不达;专即精,精即无所不妙。故庖丁之解牛,郢人之运斤,师旷之听,离娄之视,大至于尧舜之仁、桀纣之恶,小至于掷豆起蝇、巾角拂棋,皆臻至理者何?妙而已。后世之人,不惟学圣人之道不到圣处,虽嬉戏之事,亦得其依稀彷佛而遂止者多矣。博者无他,争先术耳,故专者能之。
予性喜博,凡所谓博者皆耽之,昼夜每忘寝食。但平生随多寡未尝不进者何?精而已。自南渡来,流离迁徙,尽散博具,故罕为之,然实未尝忘于胸中也。
今年冬十月朔,闻淮上警报,江浙之人,自东走西,自南走北,居山林者谋入城市,居城市者谋入山林,旁午络绎,莫卜所之。易安居士亦自临安溯流,涉严滩之险,抵金华,卜居陈氏之第。乍释舟辑而见轩窗,意颇适然,更长烛明,奈此良夜乎?于是博奕之事讲矣。
且长行、叶子、博塞、弹棋,世无传者。打揭、大小、猪窝、族鬼、胡画、数仓、赌快之类,皆鄙俚,不经见。藏酒、摴蒲、双蹙融,近渐废绝。选仙、加减、插关火,质鲁任命,无所施人智巧。大小象戏、弈棋,又惟可容二人。采选、打马,特为闺房雅戏。尝恨采选丛繁,劳于检阅,故能通者少,难遇劲敌;打马简要,而苦无文采。
按打马世有两种:一种一将十马者,谓之关西马;一种无将二十马者,谓之依经马。流行既久,各有图经凡例可考。行移赏罚,互有异同。又宣和间,人取二种马,参杂加减,大约交加徼幸,古意尽矣。所谓宣和马是也。
予独爱依经马,因取其赏罚互度,每事作数语,随事附见,使儿辈图之。不独施之博徒,实足贻诸好事。使千万世后,知命辞打马,始自易安居士也。绍兴四年十一月二十四日,易安室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