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好男儿志在四方”。两年后,一日三餐地瓜面也难以填饱肚皮的我,不甘贫穷与饥饿的折磨,将满腹的愁绪与苦涩盛满我的行囊,第一次离开家乡,踏上西去的列车,到千里之外去寻求打工的生活。那时只是为求得温饱,山东、河南两省大批的青壮劳力涌向西部做窑活或出苦力,我却是带着一腔的企盼与追求闯进了外面世界的路。
临离家门时,母亲面部又平添了几分愁绪与沉郁。她一再叮嘱我:“四儿,找着活就快给娘来信,一定要好好干,找不着就回,不要老在外面游荡啊?”我一步一回头地说:“娘,您老放心,我一定牢记您的话,您回吧!”可母亲仍站在原地没动一步。
从河南商丘坐火车,经两天两夜的颠簸后,我便在陕西省扶凤县的降帐车站下了车。这里就是著名作家柳青在长篇小说《创业史》和路遥在他的《平凡的世界》中描述的那个关中平原。走上并不崎岖的山道,双腿似灌了铅一般。几天的往返跋涉后,我便在一个叫大营的生产大队窑场找到做瓦坯的活。每做一万块瓦坯窑场付给46元钱。
农村有句俗话叫:“脱坯打墙,活见阎王。”可在窑场干活,那才真是活见阎王劳损筋骨的差事。每天除了挖土、泡泥、垛墙等与泥水打交道外,便是没完没了的摆弄瓦坯。每天从凌晨4点起床,一直干到深夜11点多才收工,一晚上仅睡四个小时的觉。而且都要光着膀子顶着炎炎烈日,冒酷暑,一段时间下来,面色黝黑,脊背起满燎泡。常常是刚端起饭碗就打起瞌睡。更有甚者,要是天公不作美,来一场雷暴雨,就会使干了一整天的活全部泡汤。
记得有次窑场经理为了让赶一批活,场子上有做了两天的5000多块半干瓦坯未来得及拾辍,夜里突降一场雷阵雨将瓦坯全部毁光,我心疼得流着泪找到经理,要求窑场能否适当给分担点损失,谁知那位经理却冷冰冰地抛出一句:“损失是你们的,窑场一分钱的损失也不负责!”由于过度的劳累,又加上情绪低落,没多久我日渐瘦弱的身体便病倒了。躺在炕上悉心聆听着南边不远处渭河那哗哗的流水声,猛然间勾起了我心中无限的惆怅与迷惘。据史传唐朝时期的罗成与敌军交战时,马陷入此河的淤泥中被乱箭射死,从此便永远脱离了尘世的喧嚣与痛苦,自己倒不如投渭水河以了却尘缘,彻底摆脱人间的纷扰和烦恼。
正当我欲将这一设想变成事实之际,一名叫英丽的姑娘进入我生活的底线。她经常利用集体组织装窑、出窑的间隙给以关照,帮助买菜、烧水、做饭;还时常谈论一些有关社会、人生的话题。从她的言谈中我了解到她曾是宝鸡市的一名下乡知识青年,父母都是干部被当成“牛鬼蛇神”批斗,为“划清界限”,初中毕业的英丽17岁毅然报名下农村当了知青,父母都被送去农场进行劳动“改造”。
由于英丽姑娘的多方鼓励与安慰,我身心有了很快好转,从而也坚定了要生存就不惜拼搏奋斗的信念。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到了秋未冬初,一年一度的征兵工作从电波中频频传来,我决定提前回家乡报名参军。临别时,在一棵柿树下,英丽含情脉脉地送给我一个袖珍式收音机。虽然,那时我还不了解《柳堡的故事》这部电影,但我分明清晰地听出她用低声吟唱的那段《九九艳阳天》。也就是从那时起,三十多年来,我从未间断过听收音机的习惯。
也算是天赐良机,回乡报名后我连闯三关,体检合格被批准应征入伍。后来,由于知青大批返城等多种原因,与英丽也就中断了联系。